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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也有人做过相同的事情。
与出征时的隆重截然不同,归程时已经没了盛大的仪式,没有夹道欢迎的百姓,也没有看台上挥舞拳头的贵族,船舰悄无声息地降落在艾萨克省弗费多圣山脉的最高峰。
长梯在着落前缓缓展开,亲卫一左一右缓慢拉开厚重的舱门,弗雷德里克·马尔赫恩上将用脊背替怀中的男孩挡住扑面而来的风雪。
凄厉的号角吹响,远处的雪峰应声坍圮。返途的刽子手单手托着修在轰鸣声中一步一步走下阶梯。
船舰之下,方圆一公里的地面上只站着位身着帝国统一服制的男性官员,微笑着遥遥张开双臂:
“欢迎回家,我的英雄。”
“嗬!嗬!嗬!辅政官阁下!”随行士兵从舱门小跑出来,快速分为两列,在弗雷德里克上将身后站定行礼。
短暂的身体悬空,弗雷上将与那名官员完成了接棒仪式。风雪之间,修吃力地睁开一只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陌生男子。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修的注视,眯起狭长的眼睛:“终于见面了呢,我的孩子。”
修看到周围人脸上无比表现出炽/热的崇敬,于是舔了舔干裂的嘴角,咽下几乎没有的唾液,也试图挤出谄媚的笑容:“父亲……”
“爸爸&%*滋滋…**”
听到毫无感情地机械音,上一秒还在擦拭男孩眼角泪水的年轻官员表情瞬间冷了下去。
“乖,闭上眼睛,等下会有些痛。”
话音未落,他反手卸下男孩的颌骨,将舌根上紧贴着的芯片生生拔除。酸涩的金属片粘连着血肉被带出,残存的引脚却深嵌其中,成为永恒的舌上刃。
“谁做的?”年轻官员发问的瞬间,在场的所有士兵齐齐跪下,而为首的弗雷德里克屹立不动。
面对无形的威压,孤身前来的年轻官员缓步走来,抬脚踹向身着甲胄的弗雷德里克上将,一字一顿:“我问、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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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海因德郊外彻骨的风,鲁恩斯单膝跪坐在床边,身型正好挡住窗棂后崎岖的月光。
修其实并不介意向别人展示自己身上隐秘的伤口。与其说是不介意,更准确的说辞是:
他渴望着在某个寻常的午后,在某位美丽的事物面前肆无忌惮地展示那份耻辱,用惨痛的经历、破败的身躯博得对方的怜悯。
“真的不痛。”可话到嘴边,修只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你当然不痛,扎到我了。猫舌头吗你?”鲁恩斯指节点了下舌尖的血丝,双眉颦蹙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看来你这辈子不能和其他男人接吻了,不然会被怀疑是在谋杀。”
“可小殿下看上去挺享受。”一呼一吸之间总带着酸涩的苦味,余韵却是甘甜的。这个漂亮家伙的血果然是甜的。
“哼。”鲁恩斯,一边脱下手套,用掌心覆上他的前额,“发烧了?怪不得一直在说胡话。”
“39度。修捷,你要不要也欣赏一下温度计上的数字?简直叹为观止。”鲁恩斯轻轻掰正修的头颈,将温度计递到他眼前。
“嘶——”温柔的责备依附在耳畔,修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电流从脊柱直窜上颅顶。为了逃避那股热气,修缩了缩脖颈:“别在我身后说话,我看不清的……”
“为什么每次见面,你都在受伤?”确认过体温后,鲁恩斯眉头皱得更深,“到底是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让你留在这里?”
“因为你?”
“又在说谎,你很擅长用违心的话取悦别人吗?”
“没骗你。别再拷问了……眼下,我已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让我靠着你休息一会……只需要一会……”敌不过突如其来的眩晕,修只能手肘撑着床沿,才勉强不让自己完全栽下去。
“当然,如果小殿下能像上次那样对我……也可以不睡……”
“想都别想,我还没有恶趣味到欺负一个快要死的病人。”鲁恩斯顺势拉过没受伤的手臂,穿过腋窝带动修整个身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鲁恩斯踟躇着开口:“其实你能来找我,我很……”
“等等,先别…”修挣扎着维持清醒,紧紧攥住对方的衣襟,“还有另外一个请求……在我失去意识之前,能帮我登录一下教务系统吗?求你了。”
“当…当然。”鲁恩斯没有犹豫,抽出一只手拿起桌上的终端,熟练地点击跳转登录界面,“然后呢?”
“账号是学号…20…咳…7…”
“我知道,密码呢?慢慢说,别急。”还没等修念完,鲁恩斯已经提前输入完学号。
“密码……四个1。登录之后……”修缓了缓,“打开《军事情报理论课程》,帮我刷下网课……明天就截止了。”
……
“刷网课?”鲁恩斯忽闪着眼睫,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修捷,你以为我的心是钢铁做的吗?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个来找我,我真的会伤心的。”
“我会……给钱的。3000帝国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