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住了大小姐的手:“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我没看大小姐的表情,看了我就会失去勇气。
要给她的东西不珍贵,不过是那天在戎人摊贩处买的簪子。
但大小姐很珍重地收下了。
“阿峦,谢谢你,我很喜欢。”
我分不清她是真的喜欢还是出于礼貌,我连自己的心情都分不清楚。
“喜欢就好。”我回答得相当敷衍,不知道大小姐有没有感觉到。我可不想让大小姐觉得这件礼物有什么了不起的含义,只是过了今天就没机会送出去了,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送别了大小姐,这一晚我睡得出乎意料的好,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仲家的人上门行礼,说祭祀师祖妇俨的典礼将于未时在大殿举行,请诸位道友务必准时前往。
我心里一咯噔。来了。
举行典礼说明术师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仲家排查出我来了吗?花子娆开始行动没有?
午后我与大小姐一道跟随着人流来到了大殿前。广场上已经整齐地摆放了数百个蒲团,而在最前方,又有三个显眼的红布蒲团独成一排。广场两侧各有十几个仲家人持木剑纹丝不动地直立着,看起来很是唬人。
我问了仲家人,说是仲家不曾排座次,除去最前方的三个红蒲团,自行挑选位置即可。至少明面上,仲家拿出了不论大族还是小门派都一视同仁的阵势。
我挑选了中间偏后的位置,这里可以看清典礼的全貌,同时混在人群当中也不显眼。大小姐很自然地坐到了我旁边。
很快,仲家布置的蒲团上就已坐满了人。未时一到,一名年轻的仲家女子走到前方,向术师们恭敬行一礼,紧接着侧身而立,高唱起来。
她的唱词像是方言,又像是古语,我勉勉强强听懂了个大概,大意是:今日荣幸地担任祭司一职,恭敬地准备了三牲果品,恳请师祖垂驾,为不成器的徒生指点迷津。又有一大段颂词,赞扬妇俨废除人祭、引鬼神离世、创设术师的功绩云云。
周围的术师都肃然端坐,我也学着她们的样子正经危坐,但心里难免打鼓。说到底,我可不是正经拜了师门的术师,跟着她们祭祖,总觉得不伦不类的。
颂词唱毕,她又高声道:“起——”
她声音悠扬,我差点起立,但周围的人都一动不动,幸亏我反应快才没闹笑话。
只见最前方有两人站了起来,右边那个我认不出,但左面那个,只看背影我也认得,不是花子娆又是谁。
两人微微躬身,迈着缓慢的步子向殿前的大鼎奉香。
我明白了,三个红蒲团就是给妇俨的三家亲传准备的。行踪不明的那一家居最左,荼蒙派是客居中,仲家自己为最右。
不论荼蒙派与仲家私底下多么暗流涌动,在祭祖的仪典上依旧得端正持礼。
这种场合敬香的一定是仲家家主,最右边的那位就是仲长仪?算下来她该有六七十岁了,但头上却不见白发,坐立的姿态与年轻人无异,没有一点老态。
两人奉香完毕,这才有两名女子打开大殿的木门,里面是金光闪闪的妇俨塑像。
这时,先前的祭司又高唱一声:“起——”
这次所有术师都一同站了起来,从人群的缝隙中我看到有仲家人抬着供品进入大殿之内。我学着其他术师的动作,跟着祭司的号令,行叩拜之礼。礼毕,所有术师盘腿而坐,殿门也缓缓合上。我知道,祭祖仪式结束了,接下来的才是正题。
果然,仲长仪起身转向我们。
看到她的正脸我才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位长者。她眼神锐利,额头有沟壑,八字纹极重,周身有股久居上位的不怒自威的气势。
“诸位道友皆为祖师遗训而来,但只怕各位对祖师遗训所知不深。”
她声如洪钟,坐在我这个位置听起来,也如同在耳边一般。
“鬼神不日便将返世,仲家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还望各位道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