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大门猛得被关上,砰的一声,整个房间的灯光暗了下来,就像大学宿舍晚上熄灯断网一样,来得猝不及防,毫无征兆,彻彻底底的断了个干净。
苏怀青和南楼雪两个人瞎子摸象般,继续向前走去。一个白衣阿飘从远处一闪而过,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凉下来。
苏怀青整个人窜上来,两条修长的腿夹在南楼雪的腰间,手臂紧紧抱住南楼雪的脖颈上,把整个头都埋着颈后,“啊——,哥,哥哥,救我。”
闪烁的灯光交替着照在南楼雪身上,一明一暗,“鬼已经离开了。所以,你可以下来了,黏黏糊糊的,”南楼雪对像一块年糕黏在自己身上的苏怀青说道,声音中带着些调侃,“跟块口香糖一样。”
“怎么会是口香糖呢,最起码也是百香果味的口香糖,活着是一块软糯香甜可口的年糕,最好再放点白糖。”
南楼雪听着这大言不惭,理直气壮的话,扶了扶额头,……
苏怀青抬起头,微微侧脸向身后望了一眼,确认NPC小姐姐已经离开,这才从南楼雪身上跳了下来,假意替南楼雪拍了拍身上的灰。
南楼雪淡漠的眼光扫过去,苏怀青里面举起右手放在太阳穴附近敬了个标准的礼,“谢谢长官。”
……
从小就是一个戏精。
“奥斯卡欠你一个奖项,大影帝。”南楼雪继续快步向前走,苏怀青连忙跑起来跟在他身后,“谢谢谬赞,实在是愧不敢当。”
“你的脸皮似乎能够已经和牛津词典相提并论了,满满的都是知识。”
南楼雪单手插兜,靠在走廊的墙上等他过来,睫毛微敛,似乎思考了一会,语气中带着郑重,又夹杂了一点吊儿郎当。
苏怀青眉目上扬,带着少年独有的肆意和张扬,“哥,你现在是越来越抽象了,——啊——”
话还没说完,接下来苏怀青就听到了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忘记的一句话,这也是他永远痛心疾首的场景,他只听见南楼雪的一声怒吼,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南楼雪如此般的声音,“小心。”
苏怀青只感受到周围的墙面发生震动,下一秒,头顶的灯光瞬间暗了下来,那顶沉重的灯落下来。
接着自己就被捂住了双眼,他感受到南楼雪的身体挡住了自己,可头顶还是一痛,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脸上滑下来,苏怀青只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南楼雪的声音微弱但却带着安抚的力量,“别怕。”
苏怀青猛得从梦中惊醒,喘着粗气,明明已经过去了三年,他却还是会被这场意外发生的事故而惊醒。他坐在床上,阴暗潮湿的被单黏糊在衣服上,房间内的空调已经调到了17度,他却还是浑身热的厉害,汗津津的。
苏怀青下了床,一个人蜷缩在墙角,冷白的灯光照下来,映得人眼睛疼。
他听着外面木门处传来的响声,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木门后面牢牢的抵着衣柜和桌椅,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弄开的,只是轰的一声,木门被人一脚踢出去。
苏怀青抬眼一看,男人站在他床前,他好像憔悴了很多,青黑的胡碴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格不入,眼角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跟他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张扬肆意,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少年有着天差地别。
苏怀青和南楼雪的爷爷是一同参加过抗战的老兵,两个人住在一起,后来各自有了孩子,想着定个娃娃亲,没成想,两家人都抱了个大胖小子,婚事也便想着延续到下一代。
南恪云和苏观从小在大院里面玩耍,交情倒是比亲兄弟还要深厚。苏怀青两岁那年,苏观和妻子外出意外遇上车祸,从此家里就只剩下一个老头子和奶娃娃。
南家人自是不忍,便把苏怀青接到自己家,跟南楼雪一起生活。
那年,南楼雪两岁半,就已经跟苏怀青认识了两年,从苏怀青出生,他的母亲江忆桐就抱着南楼雪,在手术室外面等着,可以说,南楼雪几乎参与了苏怀青每个阶段的成长。
南楼雪本来是个舞蹈生,后来那次鬼屋事件以后,两个人在医院醒来,苏怀青听到医生的话。
“上面的灯砸中患者腿部,以后即使恢复如初,也不要做剧烈运动,恐怕是不能再跳舞了。而且我们初步怀疑,撞到头部的患者会出现记忆逐渐丢失的情况,也就是渐忘症,目前该疾病很少见,没有对应的治疗方法。”
苏怀青的心瞬间凉下来,他对自己的情况倒是没有太大看法,但他是最清楚南楼雪对舞蹈有多热爱的一个人。
他也知道,为了能够继续学舞蹈,南楼雪做出了多大的反抗,如果不能跳舞,这可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初三结束的那年暑假,他们同样是从鬼屋出来,吃过饭,门外的天潮潮的湿着,又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伞面,传来淅沥沥的声音。
街道上桔红斑白的民国建筑的房顶,被雨水冲刷的更加鲜艳,仿若唐僧的袈裟。
伞面足够大,两个人走在下面也不拥挤。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他问南楼雪,“哥,今天晚上出成绩,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当时的南楼雪还没说话,手机就突然响了,是他们两个初三的班主任,明风,他也是今天晚上刚得到的消息。
他们班这次出了个状元,原本揣拉着询新生的脸立马喜笑颜开,褶子都出来了,吓得那可怜的新生瑟瑟发抖,他挥了挥手让学生先回去,便立刻给南楼雪打电话。
“楼雪啊,准备去哪个学校啊!这边好几个学校都跟我说,只要你过去,三年学费全免,奖学金随便选。”明风的声音温柔中带着骄傲,苏怀青表明他迄今为止从没听到过这样温柔的班主任的声音。
那时南楼雪随便说了几句,把明风搪塞过去,“走吧,回去。”
苏怀青当时锲而不舍的问道,“哦,哥,你想好去哪里了吗?不过你去哪里都没关系,反正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到时候再说。”
“哦。”他当时心里想他哥难道不愿意跟他一起吗?
那时的苏怀青心里有些不痛快,看着面前的水坑,一脚踩下去,冰凉的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鞋袜。
“苏怀青,你是傻了吗?”接着就听到了他哥熟悉的嘲讽的声音。
“没傻。”他拉长了声音大喊,故意往水坑里面踩,水花四溅,这样才痛快。只是好像跳的太快,太猛,水花一下子就溅到他哥身上了,完蛋了!
苏怀青撒腿就跑,雨水打在他的肩上,少年意气风发,在雨夜肆意欢笑。
南楼雪看着已经跑远的苏怀青,暗暗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他也踩到水坑里去追那个跑远的少年,向前跑的少年和洒落在身后的雨水,悬挂在一旁屋檐下挂着的废旧晾衣杆摇摇晃晃,发出轻微的响声,给两个奔跑的少年奏乐。
苏怀青也没想到,这是他们无忧岁月最后的一幕。
那天晚上回到房间,两个人的鞋袜都湿透了,洗了个热水澡,没想到的是南恪云和江忆桐提前回来了。
“爸,妈,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出成绩的日子,肯定是要回来看我们青青的。”他记得江忆桐拉着自己坐到沙发上。
“哥哥还在帮我查成绩。”苏怀青被迫坐下,看着他哥低头翻着手机。
“查到了吗?都要紧张死了!”南恪云在一旁走来走去,时不时伸头探脑看着手机界面。
“不错,687,附中没问题。”南楼雪露出一个浅笑,把手机递给紧张的三个人。
“青青啊,你想好报哪个学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