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知林家不肯收货?难道是因为你……”
“云大小姐!”
沈酌额角突地一跳。
“旁的事你说是我克你,导致你倒霉也就算了,这事儿你也要怪在我头上?我甚至未曾与你同行……”
云疏月一时气滞。
她确实打算说是因为他克的来着,不过如今被他抢了先,她也就不好说了。
云疏月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在桌边坐下,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纱映在她白皙的脸上,熠熠生辉,在眸底汇聚成星光点点。
沈酌不慎晃了神,立于云疏月的对面,月光扫过长睫和鼻尖,勾勒出柔和的线条。
“可要一同泛舟?”
云疏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客船窗外有小舟一片。
她有些犹疑,“不太好吧,孤男寡女,深夜……”
门外有声音传来,沈酌扯过她的手就跑,从窗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小舟上。
舟随桨动,背向客船一直去向远方,直至周围只剩下山川、鸟鱼、云疏月和沈酌。
一黑一青两个身影相对而坐,同沐月光之下,共闻河水潺潺,置身于天地之间。
“赵公子,你虽是秦公子的好友,但若是逼急了我,也是要状告你的。”
沈酌生出些好奇:“状告我什么?”
“自然是状告你强抢民女!我在自己房间待得好好的,却被你带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
“客船人多眼杂,说话不方便。”沈酌瞧了一眼云疏月,笑意更甚,“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强抢民女的罪行不成立,不然……”
他骤然伸出一只手在自己面前,假意吓唬着云疏月,“我对你做点什么,好叫你能状告成功?”
“无耻!”云疏月咬着牙骂了一句,双手抱胸往后靠着,“那你就不怕毁了我的清誉?”
“清誉?”沈酌轻哼一声,“这种老顽固的东西,不过是这世道给女子的枷锁。女子同与男子生于天地间,男子不用守清誉,女子为何要守?实在不公。不公之事何必在意?”
他竟这般想,云疏月不由多看了两眼眼前的“赵公子”。
她本以为这里的人都是固执守旧的迂腐之人。
“不过这只是我一家之言。云姑娘放心,我来时避开了人,如今又在这辽阔的河面上,云姑娘的清誉不会受损。”
他虽不屑这些清誉不清誉的东西,却还是为云疏月考虑周全。
云疏月对这位克她的“赵公子”有了改观,他虽克她,但却是个坦荡君子。
只是云疏月这边刚生出些好感来,沈酌又亲自踢断了友谊之桥。
“若云姑娘还是担心清誉受损,我负责便是。”
“谁需要你负责了?”
云疏月无语瞬息,自顾自斟了一杯茶饮着顺气,惊喜发现竟是她喜爱的花茶。
沈酌松开船桨等了片刻,未能等到云疏月给他也斟一杯,只好自己动手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上,说回正题。
“听说你前段时日带回来一个跛脚的男子?”
“你说昭雪?”云疏月不解道。
沈酌闻言睫毛轻颤,握住茶杯的手骤然收紧,道:“昭雪?”
“就是林冤,昭雪是我给他取的字。”
沈酌暗自咬了牙,“你可知那林冤是什么来路?”
“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云疏月对答如流。
“孩子?你可知他已年满十六,只比你小上几个月,并非你口中的孩子。他这年岁,已经可以……”
沈酌将成婚二字咽回去,“独当一面。”
云疏月被说得越来越迷糊,“这与林家收货有什么关系?”顷刻间,她像是了悟了什么,“难道,林冤是林家人?我以为他只是恰巧姓林而已。”
“你将人带回家,却连人背景都未曾调查,真不知该说你心大还是……”
“蠢笨是吗?”
云疏月接上沈酌未说完的话,“我只是见他可怜,想做件好事。”
“你若觉得他可怜,给他点钱财,或是给他介绍个营生,不都是在做好事?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做好事,这世间怕是再无好人,都被恶人钻空子蚕食殆尽了。”
沈酌的话落进云疏月耳中引起轩然大波,她想反驳两句却发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她清楚地明白他说得对。
可这是她第一次想替别人撑伞,也是第一次有能力替别人撑伞,不甘心这第一次最终沦为失败。
她只能寄希望于林冤身上,“他不是恶人。”
“你怎知他不是?”
“他被人撵出门,险些被打死了。”云疏月放在桌子下的手揪着衣裙,声音有些发虚。
她自己也未能十分确定。
沈酌的分析还在继续。
“可他终究没死不是么?他抓住了你这根救命稻草,给他的人生带来转机。他很聪明,懂得趋利避害。”
“可……”云疏月极力寻找着自己没有看错人的证据,“他跟我回来之后都很安分。”
云疏月一直在为林冤辩解,其实也是在为自己辩解。
沈酌暗自叹了一口气,即使真相很残酷,也不得不告诉她。
“那今晚呢?雁书亲眼瞧见他进了林家。”
“他出去了?”云疏月讶异抬头。
“此刻已经在林家大房的院子里,不知在与林家人商讨些什么。”
见到云疏月颓然的样子,沈酌于心不忍,可事实如此,也该叫她长些记性,今后莫再轻信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