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何,她一股脑刚将药膳放下,准备抱起桌上的壶和盏离开,眼前忽然黑了一小片。
姜芜炯炯地看着她。
采荷尬着笑吞咽了好几下,恨不得立马消失,本身主子就有够难伺候的,怎么这姑娘比主子还精,怕是没法子全身而退了。
壶中飘散着淡淡的清香。
姜芜摩挲住壶柄,看她茶盘都端不稳,意有所指道:“你家主子明知我病着,怎的连讨杯茶都嫌?”
“太医交待了,你的身体不适饮冷。”帝释霄拿起碗,慢慢地舀了一勺,往她的唇边凑去。
姜芜抬起眼皮,嘴唇张了张,呼吸起伏道:“水冷只是借口,帝大人下了什么药。”
帝释霄无视她的这番话,执意灌了一口下去,有几滴还黏连在她唇边,然而下一秒,汤液直接吐在了他的脸上。
他狼狈地转过头,便见到他的陛下噙着笑,声音充满了挑衅:“迷魂药吗?”
采荷惊得张大了嘴。
茶盘随之掉了个方向,里头的壶和盏就放在帝释霄的眼皮子底下。
帝释霄拭着一身污垢,慢条斯理地掰开了壶盖。
“何必这么报复,此酒名为清露。”
“帝大人得罪了,我在府中也有一段时日了,怎么没见过?”姜芜装得可怜,不去看他身上的脏污。
“姑娘啊。”采荷胆颤道,“茶水没这么喝的,此酒,一日一壶,是......是在匣层里的。”
姜芜敲了敲几个匣层,狐疑问:“昨夜大人回来过?”
帝释霄一手盖过药膳的碗,黑着张脸,好声好气道:“本都统的府邸,何苦有家不回。”
那勺子被搁在桌上,惨兮兮的,姜芜看出两道裂缝,追问道:“大人回来了,大摇大摆地进卧房不可,偏要行盗窃之事。”
“不是偷,是取。”帝释霄拉过她的手,将勺子一点点塞进去,“全府唯有这间屋子里有,本都统接连在书房度日,所有侍从一心顾看着你,哪有闲工夫给本都统备酒,更何况我亲自取的,和他们给的不一样。”
姜芜被他的说辞绕了进去:“同样是一壶酒,为何......那大人睡回卧房,放我去别屋不就好了?”
采荷杵在两人中间,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既无他事,奴婢先退下了。”
帝释霄碍于旁人在场,没打算继续说,适才忍了下去:“你自去领罚。”
姜芜眨眨眼的功夫,侍女磕碜地小跑出了门,她心中说不出来什么滋味,攥着勺柄生了闷气。
帝释霄皱着眉,全身上下的味道,简直熏得人发晕,可始作俑者仿佛比他还不乐意,姜芜见他神情狰狞,一用力就掰了个稀碎。
帝释霄故作淡定:“那般的劲儿演给谁看,陛下倘若因这点苦要跟臣算账,未免太过小气?”
姜芜干脆丢了勺,她端起药膳咕咚了几声:“孤一向不记仇,方才的事只因嫌弃帝卿的手,吐脏了帝大人,那可真是不好意思。”
“......”
帝释霄敛住情绪,一贯的冷淡:“陛下说的,孰好孰坏。”
姜芜脑中想了想,听不明白他的话,强撑着笑颜道:“孤乃良善之人,帝卿未必。”
她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设下的陷阱里,帝释霄伸手的动作极快,姜芜连碗都还没放回去,后腰紧接着就被紧紧箍在了对方怀中,各种气味从他身上浸湿了过来。
姜芜腔内的药味没散,又白白受着这么一下子,心慌不了半分,倒是有种要干呕的冲动。
“臣坏的不算太坏,陛下能否记得,几日前有一人,犯上作乱。”帝释霄松开时还有点不舍。
姜芜接连拍着胸脯问:“除了你,还有谁?”
外面风啸连连,枝条乱舞,他们没受影响,安稳如山,心照不宣,却在故作玄虚。
“顾北侯,你要见;那些人,你也要见。”帝释霄嗓音泛着微凉,“陛下真是贪心。”
姜芜回过神,平静地问了一句:“是孤贪心,还是你以此为筹,觉得不够?”
“当然不够。”帝释霄慵懒地哼笑了两下,目光一顿,“臣最大的筹码,不就在眼前吗?”
当年逃的,不是皇城下的那把屠刀。
而是如今的刀,直逼心尖。
姜芜未有动摇,声音坚决道:“你太自负了。”
帝释霄低垂着眼帘,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记得三年里的许多回忆,脑中能忘的,难忘的,总归有她的影子。
“帝卿。”姜芜轻唤道,“孤哪怕死了,任何人也休想以孤为筹。”
帝释霄狠重地甩起袖子,替她把门拉开:“天冷易伤,臣冻得很,带陛下解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