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嘉缓缓吐出一口气,即使符俟不再如她想得光明磊落,她还是有心拉义父一把,他当年从火中救我,我也要救他,不能再让他误入歧途了。
既然有了救人的决心,那第一步,就是要知道,她的好义父做到哪一步了。
王福嘉道,“我有一计。”
她蘸着葡萄汁水,在桌子上写了“陈”和“韦”两个字,然后将陈字圈起来,“我们假装信了韦仲的话,放出消息,由景瑄侯出面……”用指尖点了颜明津一下,“上书皇帝陈衍养匪之事,把陈衍羁押回陵阳候审,但实际上,我们先把陈大人藏起来”。
然后她又在韦字上画了一个叉,正色道:“再借一借侯爷的势力,把韦仲召来,扣在知州府,他既然在洪水泛滥的关头告发了治水大员,肯定还有别的动作,再让松声留心他寄出的信件,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嗯,是个好主意,但是……”他手指抚在扇柄上,开开合合,笑眯眯道:“无事颜明津,有事景瑄侯?”
王福嘉不假思索,“你不也是一紧张就爱的拿扇子嘛。”
颜明津瞬间松手,折扇登时落在他膝上,浮光锦丝滑,扇子转了一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乌日娜虽然听不太懂,但也察觉空气了多了些不明不白的味道,她说了一句要去施针,便端着葡萄干落荒而逃。
她一走,王福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踌躇两难。
颜明津指尖微曲,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随你怎么称呼,恩人不必在意。”
王福嘉道:“我在意”,既然颜明津提了,她正好跟他理论一下称呼的问题,“我们俩恩怨两清,你自然……”她艰难的开口,“你自然不必称呼我为恩人,我承认以前心里有气,是因为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拿剑指着我,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你就不必叫这个了”。
颜明津道:“那你希望我如何称呼呢?”
“随侯爷心意吧”,王福嘉稍稍安心,叫什么不比叫这个好。
“好吧”,颜明津下意识想去拾起扇子,但硬生生地克制住了,他手指轻轻蜷起,道:“明日向晚,我在大堂设宴,犒劳各位多日辛苦,那个新称呼,我在宴上告诉你。”
王福嘉默然,不知他唱的又是哪一出。
颜明津见她无话,自顾自地说下去,“明日晨起我便关了陈衍,放出消息,静候韦仲”,他说完便站起身,“要没别的事,我先走一步了。”
他走的从容,王福嘉目送他远去,视线落在了桌下,侯爷那把牙雕嵌银丝山水折扇,静静地躺着地上。王福嘉也起身离开。
片刻后,她折返回来,拾起了扇子。
……
次日,王福嘉是被前厅的吵闹声惊醒的,侍女进来帮她理发髻时,说是景瑄侯爷察觉陈总督有异心,上书参了陈总督一本,说他罪无可赦,即刻押送回陵阳候审。
“侯爷这回可是气极了”,侍女帮她抖开对襟外袍,小声对她讲,“听外面的人说,侯爷天不亮就叫人在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把陈总督的罪状一桩一桩掰开了讲,难民们群情激愤,每人多领了两张粥票才压下去,把负责施粥的汤公子累得不轻呢……”
此时气极的某人正坐在大堂里品茶,浅呷了一口,便直呼好茶,“方山露芽,真不错呢”,颜明津笑意盈盈,“汤公子,我看匪窝前门正好有一块空地,正好划给江垚,让他去开荒种地,别把他带来的种子浪费了”。
汤子馔正好进来,一边指挥着下人抬进一只长宽各两尺半的铜锅,一边道:“侯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江垚那性子,要论种地,他可比咱们勤快多了,邓晏公子在上午同他说了那块地,下午菜籽就撒下去了。”
颜明津餍足地又喝了一口茶水,看着汤子馔指挥下人摆放铜锅,收拾红檀木筷,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汤子馔满脸喜色,道:“侯爷再等等,这是我新发明的一种吃法,既简便,又热闹,还能留住食材的本味!”
颜明津点头,复而说道:“你稍后帮我去请一下王福嘉姑娘,她好清静,要是今夜不来赴宴……”
汤子馔离去后,颜明津起身整整衣袍,银朱缂丝菱锦袍在烛光下显出暗纹。
今日未曾熏香,她应该不会困倦了吧,他惴惴不安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