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之上还嵌着冰冷的刀具,但皮肉之下的鲜血已转化为干涩的血块,覆堵着那专用来折磨人的伤口。
那小王子一到达烟兰的一侧,烟兰王一手高挥,马蹄声携卷着铺天盖地的杀声翻涌向前,直逼城下。
有点可笑。
方才还在因着无论出现何种状况她都会是受益者而洋洋自得,如今却发现她从始至终都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被国所弃,也被他所弃。
大盛所取的是一国安宁,而他所取的是皇婚所赐的举案齐眉。
这样一算,这应该是他第二次放弃她了吧。
出城和亲那日他在送亲的队伍之中,在兵临城下之时他毅然决然地闭门不救。
那先前的承诺算什么呢?
他曾说过会选她的。
信誓旦旦,色授魂与。
原来所念皆是虚妄。
喊杀之声直入云霄,这高高的木架好像晃晃悠悠地要一整个被挪到别处了。
神智是一阵一阵的模糊,她此刻也早已没了任何气力顾及其他,在一片混沌中失了平衡,垂下了脑袋。
号角长鸣,铁蹄飞踏,重甲加身,死生难料。
战旗猎猎作响,烈马阵阵嘶鸣。残破的血衣缠绕着零落的尸骸,断截的兵刃闪着黑红的血光。
投石机下重石飞动,顺着滚烫的热风滚滚向前,弓箭之上万箭齐发,倒下一片血肉之躯。
鲜血飞溅之下,是垒叠的残躯数量见长。
日头由高悬而逐渐向西,染红了半边鲜艳的云天。
守城的盛军已然渐有败势,攻城的云梯架起,登上城楼的敌兵不断新增。
“杀——”
赵通身上早已被数十余创,但他酸痛的手臂却丝毫不敢放下殷红的长矛。
“誓与穆临共存亡——”
听了主将的这一声呼喊,一众士卒再度燃起斗志,举起刀枪向前杀去。
“杀——”
远处的一波杀声渐进,疾速往战场的方向靠近。
用长枪撑地稳住身形,赵通转过头向一旁望去。
黑压压的甲衣映着天边的红霞,一往而前,冲向了几欲进攻的烟兰军队。
援军来了。
彼时将要力竭的守城盛军因看见了身后的希望而瞬间提了士气,浑身涌上了最后一波劲头发狠地拼杀。
烟兰的军在人数上失去了优势,战局几乎是在顷刻之间调转过来,盛军转死守为猛攻,硬生生地将烟兰的军队往后逼去。
不属于大盛和烟兰的第三道呼声响起,加入了战局。这一队势力加入大盛的阵营,靠近穆临城墙的这一方势如破竹,向地平线的尽头汹然涌去。
“是西戎的军队!”
“西戎来帮我们了!”
……
提了剑与众兵士同行,裴誉亭和赵通一道向前杀去。
“公主已被安全接入了城中,大人放心。”鲜血四溅之时,赵通在向前拼杀的同时对背后的裴誉亭道。
“此话当真?”将前方射来的几箭挡开,裴誉亭的一颗心狂跳着向他确认道。
真的可以带她回家了。
抽了空荡回首望去,身后的城墙耸立,峻伟而巍然。
“千真万确,我亲自叫人给公主收拾的屋子。”
胜了这一役,便再也不要和她分开了。
手中的银刃凌厉,向前快意劈斩。
格罕措吉见局势不妙,急忙鸣了金锣向后撤去。
盛军当晚乘胜追击,大捷。
全然顾不上身上的血污与汗水的腥臭,裴誉亭在这战毕了之后第一时间冲去了赵通所安顿好的那间屋子,浑然未感到疲惫之感。
一扇木门紧闭,周遭安静非常。
他抬起手来轻轻扶上了眼前的这扇门,心中却忽而多了忐忑。
这次是真的再也不用和她分开了。
他此刻只想将她紧紧拥住,感受着那道轻浅而温热的气息呼在他颈间。
手上的黑红交错,似乎找不出一块干净的肌肤来。
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他轻轻屈了指节叩向了眼前之门。
“谁?”
这声音已经入耳,原本欣喜万分的一颗心骤然冷静下来,他猛地推门而入,看清了榻上倚坐之人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