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映入眼帘,萧玥只觉得自己像做梦。
“怎么是你?”门口的那人霎时蹙起了眉毛,冷声发问。
这一道声音反而更给萧玥添了实感,她一把将身上的被子扔在了一旁而迅速跳下床去,跌跌撞撞地冲向了裴誉亭。
“是你吗大人?”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扯住了裴誉亭的袖子,萧玥声泪俱下。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吧,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
“她在哪?”裴誉亭一甩袖子,震得萧玥松手踉跄了两步。
脸上显出了一派茫然,她紧盯着裴誉亭却不知要开口说些什么。
屋中的陈设较为简朴,一眼望得到头,迅速用目光搜寻了一遍之后裴誉亭当即调转了步子,大步出了门去。
眼前的背影那般决绝,萧玥再次膝盖一软,颓然跌坐在了并不十分明净的地砖之上。
走廊之中灯影昏暗,只要一阵迅疾的脚声荡出夜晚的低风而向前蔓延。
自廊道尽头相向而行的赵通见他这般匆忙,当即发问道:“大人何事匆忙?可是公主的身体有恙?”
“宜安公主呢?”这声线冷冽逼人。
“宜安公主……还在烟兰,人质只能换取一个来。”
还在烟兰……
再也顾不得其他,裴誉亭撩开步子就要往前冲去。
“大人去哪?”赵通只觉他情绪有些不对劲,连忙伸手拦在他身前。
“去救她。”
这回便是轮到赵通有些想不明白了,“去救谁?宜安公主吗?”
“也不知公主现在是生是死,这营救一事还须从长计议,大人切莫心急。”
一双漆黑的瞳孔在听到“未知生死”之后骤然紧缩,他一个回头猛地揪住了赵通的衣领,“把话说清楚,什么不知生死?”
着实是琢磨不透这位大人的心思,赵通只得将自己的衣领从他手中拽回,将事情从头到尾给他讲述了一遍。
被架着放血两日有余……
他不敢想象。
他想象不出在日晒风吹之下感受鲜血流出身体是怎样的痛苦,同样想象不出的是那样瘦削的身躯是怎样默默扛下这一切。
心口是一阵又一阵密密麻麻的痉挛,全身的血肉仿佛都要被割裂开来一般,他几近要站不稳脚下的步子。喉咙被梗住,酸痛得发不出声。
“大人?”瞧着裴誉亭呆呆立在原地没了动静,赵通连忙唤道。
这一声却骤然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不能再等了。
一分一毫都不能再让她等下去了。
还未等赵通反应过来,那沾染着黑灰红污的身影便融在了苍茫枯寂的茫茫黑夜之中。
“大人——”全然没有回声。
事出紧急,还未歇上几口气的赵通连忙唤来了下面的侍从。
虽然猜不十分明白他此刻的动机,但观其神色,定然也是有些什么十万火急的缘由。朝中的关系和利害他显然不会向裴誉亭这种重臣知晓得明确,不过既是远道而来便也不能看着他一人闯入敌营而去送死,若是此夜出击也算是乘胜追击,能将烟兰的士气挫个彻底。
如此想着,他连忙吩咐了一队人马出城跟上裴誉亭,一面夜袭扬威,一面护他个周全。
……
杀情潜藏,在如水的夜色下逐渐暴露,惊起了一圈又一圈恐慌。
满脑子都是她苍白的脸色,顾不上思考许多,裴誉亭提了刀刃直直策马冲入烟兰军营,手下寒光翻飞,溅起了一道又一道喷涌的血花。
这一路在烟兰营中杀来,身上自是新添了许多伤痕,黑衣上看不出血迹,他也丝毫感受不到疼。
快些,再快些。
一定要将她平安带回去。
血丝遍布双眼,他已然是满目猩红。
这一番闯杀在这阵地中引来了不少动静,格罕措吉连忙将兵力集聚以抵御着这阵猛烈的夜袭。
火光四起,喊杀震天。
烟兰的军力急急往调去抵御夜袭的一队盛军,相比之下其他处的守卫倒是显得有些疏忽。
荒野之后出现的一小队人马只是略经了些厮杀,烟兰的军队本就士气不足,再加之一日的混战而人疲马乏,很快便由这一队人沿途放倒了不少。
为首之人似乎穿得是一身白衣,在昏暗的天幕之下显出隐隐的灰色来。
迷迷糊糊之中萧瑾又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的乱声,她想动动手指,但好像全然没有什么知觉。
真是打不完的仗。
战争自古便是要死人的,不久之后她便也要加入这一役的亡魂之中了。
“公主——”
不知又过了多久,好像有人在喊她。
但她抬不开眼。
“公主——”
定住她身体的架子晃了晃。
两剑从空而斩,劈断了禁锢着她的皮绳。
身子猛然失衡下坠,她跌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虽然睁不开眼,但这人的气息却很熟悉。
是赫远。
“公主,属下来迟了。”赫远轻轻晃着她身着血袍的身子。
“属下这就救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