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手掌看去,只见手心已然有了深红色的一片痕迹。右手的食指动了动,只是轻得不能再轻的一次触碰就能叫嚣着产生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撑着身子弯下腰去捡起来地上的外袍穿好,她静静坐在了床边。
经了这一番闹腾,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似乎都变得麻木而呆滞起来,只是那鸦羽一般纤长的睫毛之下,双眼却是干涩非常,一丝潮气也无。
那个小皮袋也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在看着自己榻上无力的主人一般。
她抽出枕下压着的那把匕首,刀柄带着凉意,倒是让她多了几分实感。
窗外微风拂动,传来淡淡的风声。
忽然间窗框一晃,发出一阵异样的晃动,紧接着便是一道人影翻身而入,挡住了窗前的光线。
急忙将那匕首脱了鞘,萧瑾快速地缩到了榻上的最拐角处,将刀剑对准了外侧。
直至将进屋内的那人转过了身来,她紧绷着的手臂才松了力道,软软地垂向了身体一侧。
“是我。”
裴誉亭走向了床边,坐在了她那张木榻的外沿。
左手掩在了袖中,她慢慢挪着身子也坐在了榻沿。
将方才慌乱的情绪压下,她重新捋好了自己的思绪,轻轻开了口。
“我在格罕措吉的帐中找到了一角残纸,上面写着‘开城门’三个字,我便猜着是有内奸要和他里应外合,放烟兰的骑兵入城。”
“若真让他们进了城门一切可就不堪设想,只得劳烦大人尽快将此事传到城中去,早日揪出内奸,解了这场危机。”
“那你呢?”裴誉亭转过头直直看着她。
将左手悄悄在袖子里藏好,萧瑾并未说话,只是站起了身从一旁拿出昨日发现的那角残纸递给裴誉亭。
伸手接过后,他接着开口:“那我带你一起走。”
“最近看的人严,若是带着我你定然不好脱身,彼时大盛战胜,我也可安心且顺理成章地回去。”
裴誉亭的目光下移,看见了她脖子上的红痕,他的眉心霎时拧起:“他为难你了?”
“未曾。”萧瑾用右手将衣领提高了些,挪步坐在了离他稍远一些的地方。
适才便瞧着她的左臂一动不动,裴誉亭不由分说地靠近去,拉起了她的左手。
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痕就这般撞入他的眼帘。
“疼吗?”他轻轻托起她的手背。
萧瑾垂下眼去,缓缓摇了摇头。
那道疤痕狰狞地横梗在她的手心,张牙舞爪的。
感受到一阵气流滑过,她抬起头来,是裴誉亭在轻轻替她呼着气。
伤处接触到了凉气,确实是减弱了两分灼痛之感,只是随着这灼痛之感的减轻,她原本干涩的眼底竟是渐渐有了些潮气,这潮气聚积,凝成一片雾水,雾水漫溢,吧嗒吧嗒地砸在了身前的衣襟上。
泪珠相连成线,竟是再难断开,止也止不住。
身边的人伸了手臂,将她揽在了怀中。
周身被一层温暖所拥裹,这泪意愈发汹涌,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她本来没这么想哭的。
只是这泪水像是不受她控制一般,忍也忍不住。
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裴誉亭的心口仿佛被一把尖刀插入而后不断翻搅一般。
这些日子他只能夜里趁看守的士兵不备,偷偷在漆黑的窗缝之中看看她,听着她梦里平稳的气息才能安些心来。只是昨夜逢雨,营地前侧的守卫竟是多加了两队,没让他寻到空当。今日一早他便看到了高处的灰烟,但又逢骑兵操练,绕了好些时候才堪堪溜了进来。
只是昨夜一次没来,她竟然已经会受到这般的伤害。悔恨聚成一个火球,像是要将他烧穿一般。
她手心的那个疤仿佛烙在他的心口,传来连绵的痛意。
萧瑾的泪水仍未止住,他的一双手臂发力,将她往自己怀中圈得更紧了些。
“我来了。”
“别怕。”
只是一切的语言仿佛都在此刻变得飘渺而无力,他只能将这个小小的身子拥在自己的怀中,用实实在在的触感来予她依靠。
晨光熹微,云淡天高。
怀中之人的身子随着泪水的不断涌出多了些颤意,他紧紧将她蜷在胸膛中,隔绝去外界的一切喧嚣,只留下温度和心跳。
体温相黏,心跳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