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高升,浮云隐绕,车马川行,浩荡不休。
晨间的市集带着嚣闹意味的同时还带几分特有的惺忪,给一切景象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朦胧之感,但实实在在的鸟啼风动又明确昭告着一日的开始。
用铜板换了冒着热气的烧饼,萧玥由翠芸搀扶着,口中一边吃着,脚下一边向前行去。
“公主,我们的银钱所剩不多了。”翠芸眼中的忧色愈盛。
“我们还要再向远处走吗?”
萧玥不知要作何回答。
自她逃出长安也已有了不短的时日,按道理说,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远,人的危险也应是要一点一点地解除了去。
细碎的风滑过她的耳廓,一对金玉耳坠晃晃荡荡地甩来甩去,像她脚下的步子一样。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了。
自裴府出事以来,母后一直对她采取着闭而不见的态度,即使她在凤仪宫前侯过多时也未见她一丝一毫的松动。
夫君失踪,母兄不顾,她只好整日无所事事地打发着时间,过得虽说是毫无波澜,但也从未有人胆敢克扣过她的衣食。
直至一日晚,忽而来了宫女送来母后亲手所做的桂花糕。一盒糕点虽已被放得有些冷,但仍能看出其软糯香甜。她原以为母后要回心转意而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故而大喜过望,急忙要伸手去拈那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糕点。
说时迟那时快,翠芸看出了自家主子的着急,连忙要弯了腰身而将这食盒呈得近些。只是这一弯腰便牵动了耳垂上的银坠,银勾摇了摇便飘飘然砸在了那一方糯糕之上。
眼见着从小就爱吃的糕点被毁去了一块,萧玥自是怒不可遏,只是还没等她责骂的话语说出口来,只见那花糕之上的银质耳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起来。
黑斑自银坠与糕点相接之处始,逐渐蔓延至了一整个银体。
银上出现的一层黑代表着什么对于宫中之人来说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想过千千万万种情况,只是眼前出现的这般景象着实让她呆了好久。
是因为怕裴府的事情牵扯到晋王府和凤仪宫吗?还是因为自己身世一事的暴露呢?
她想不出具体而确切的原因,但唯一确定的便是母后要置自己于死地。可她分明未曾做过任何于母后而皇兄不利之事,也未曾存有过任何想要谋害他们的心思。
曾得意过多年自己是集万千宠爱的公主,没想到众叛亲离竟真的是在一朝之间。
如今失了皇宫的庇佑之后还能去哪里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正是花季的妙龄女子,还不想死。
当夜迟迟未能入眠,她也是到了天将要蒙蒙亮的时候才下了决心来。
她要逃。
慌忙叫了翠芸将行囊收拾妥当,她在太阳将将升起的时候便离了长安。
天地之大,要逃去哪里呢?
她说不上来。
要逃一辈子吗?还会再享上荣华富贵吗?
这偌大的江湖上会因缘分使然而再次遇上她曾无限爱恋过的那个人吗?
她通通说不上来,只知道现在应该离那堵高高的宫墙越远越好。
明确的选取能直线远离了长安的方向而又漫无目的地漂泊,她竟是越来越靠近西边去了。
从前吃不惯的民间之食她如今还是吃不惯,只是用于果腹罢了。
“公主?”瞧着萧玥不说话,翠芸又怯怯地问道。
心不在焉地走了这一段路,竟是不知不觉地将整整一个烧饼都吞咽下肚了去。
接过翠芸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她取下了耳上那对在阳光下闪着淡淡金光的耳坠。
“把这个拿去当了吧。”
“可是……”翠芸嘴唇哆嗦着,颤着手迟迟没接过。
可是是皇后娘娘送的。
她在心中替翠芸补上了这句话。
“没什么可是的,如今吃饭更要紧。”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离二人不远处恰有一间当铺,翠芸红了眼眶,将二人所剩不多的行囊往肩上拉了些。
“奴婢去去就回,当铺里面人多拥挤,公主便在这门口稍等片刻。”
“好。”
望着翠芸那一道细瘦的身影进入拥挤杂乱的当铺,她心中忽地一酸。
没想到历尽这么多事后还留在她身边的,竟然会是这个常常被她打骂的侍女。
空气经过日头的照耀,一点一点地升起了温度来。
“卖镯子喽——”
“上好的玉镯子——”
一个身材矮小敦实的小贩用一根扁担挑着两个木匣从她身前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