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泪珠“吧嗒吧嗒”地掉落,啜泣的声息在话语中若隐若现。
“算来宜安和先王的婚典已成,也算得上是大半个西戎人。故国既将我送来了此处,便断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只求大王收留,能给宜安指了出路来。”
座上的格日亚盯着一旁的单薄身躯,心中却早已因落魄美人的这般坚强之姿动摇了两分,哪再忍心将她重新投入大牢。
“此番出嫁我也是代大盛聊表两国交好的诚心,大王英明神武,定然也能思量得到两国和平是不可多得的好局面。若宜安当真被斩于阵前,他日两国失和,受苦的还是百姓。”
这一番话既交代了自己凄楚的遭际,又透露了自己的亲事还附着身后之国的邦交意味,还展现出一番对百姓疾苦的体贴,再加上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恐怕任谁都狠不下心来。
格日亚正欲张口安慰,萧瑾却一句连着一句地向下说去。
“只是不知先前的塞亚仁将军作何思量,连解释都不曾便将宜安直直投入牢中。许是将军自诩刚强,觉得这事没有要说明的必要。可那牢房阴暗潮湿,整日吃的都是些发馊的饭菜,还常有硕鼠和爬虫出没……”
“自知命运飘摇,宜安如今也再不奢求能如来时那般在王宫之中有什么地位,只求大王顾念着两国关系,能赐予一处房舍和些许食物度日……”
一面在口中说着,她一面瞧瞧掀了眼瞧阶上那人的神情。将将给塞亚仁捏了个“刚愎自用”的罪名来,又表明了自己的淡泊之意,以退为进,她静静等着格日亚下一步的话语。
本就对自己那向来功高自傲的弟弟存了不满之意,汉人公主这般幽怨的控诉已是颇得他的心意,更何况如此貌美的中原女子本就在浩戎不多见,他早就放下了君王的多方权衡而仅以一个男人的角度思量。
左右她与先前的那个昏聩老王的婚成了和没成一样,将她纳为自己的妻妾也是未尝不可。现今的王后素来凶悍,也一向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成亲这许久更是一个妾室的纳入都不曾准许。如今他已加冕为王,新添一个女人也不必非要看她的脸色,更何况将这位汉人公主纳入后宫也带了些公事的意味在,如此一想他便霎时多了几分底气。
“西戎变故横生,公主这些日子受苦了。”方才如是想着,格日亚的话中竟是多了几分真情来。
“公主跋涉万里为国而嫁,断然没有让公主扑了个空的道理。我西戎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如若公主愿意,我当即便愿与公主结为夫妻。只是我如今已有了王后,只能公主委屈公主一二当了平后。”
“但公主放心,只要我格日亚一天是西戎的王,便不会叫人说公主有半分不是。”
已然泪眼婆娑,萧瑾起身谢了王恩。
只是她这一跪却迟迟不起:“宜安还有一事欲求大王。”
“公主但说无妨。”
“我先前被塞亚仁将军投入狱中的消息若是传了出去难免会让人误解成一个祸国的妖妃,大盛最重女子清誉,宜安恳请大王一个为自己正名的机会。”
当即便毫不犹豫地拍了板,格日亚道:“公主放心,此事定然会给公主一个交代,还公主清名。只是不知公主想要以何等方式正名啊?”
“宜安斗胆向大王讨一场宫宴。”
左右在这宫宴之时莫提便能杀回来取而代之,封不封平后与她也没什么关系,须得尽快定了宫宴一事替莫提争取一个宫中守卫松懈的机会。
“好!”格日亚应得干脆。
这大盛的公主思虑周全,宫宴的确算是再好不过的正名方式。
如若发了文书告示将其大肆颂扬,难免会显得过于浮夸;若直接将她封为平后,也着实有些太过突然。设一场宫宴将她风风光光的迎回,既展示了西戎的亲厚与热情,又能在无声之中昭告了她的地位。
当夜格日亚就派人给她安排了一处十分华贵的住处,又派了许多奴婢好生伺候,定下了三日后在宫中设宴。
她已大致摸清了暮桃和棠雨被关押的方位,只是目下还不敢轻举妄动,只待莫提一控制住了王宫她便第一时间去救她们出来。
闲居在这宫中,三日的光景很快便一晃而过。
西戎的梳妆流程要比大盛简单些,她用过午膳后由婢女帮着拾掇完毕,缓缓走入了那设宴之厅。
此处民风开放,在座的王公大臣也鲜少有人用异样的眼光来打量她,只是坐在格日亚身侧的王后从始至终都面色不善,透露着明显的敌意。
本就不甚在乎这些,萧瑾做过自己应尽的礼节后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着身前案几之上的餐食。嘴角微动咀嚼,她的心思却是半分都不在食物上。
一小蝶羊肉已然被她咽下去了一小半,殿外的天色也全然暗下,算着时间,此时莫提应该已经带着人马在宫门之外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