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的人也是一群酒囊饭袋,只不过是在火房下了蒙汗药竟有一半的人中招。我再让人动手打晕了几个,来救驾的侍卫竟连宾客的一半都没有。”杜沐祺话里尽是轻蔑,“不过你们大理寺动作倒是挺快。”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杜沐祺眼的恨意愈发浓郁起来,牙关收得也越来越近,“他们姓萧的乃至这个天下,都虚伪的紧。”
“口口声声说着什么王者之心,常念苍生,但瞧见了貌美的女子却直接让她入宫为妃,这和登徒子抢占民女有什么区别?”
“母亲就快要同意我和清慧的婚事了,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夺走了清慧!”
杜沐祺脑中浮现出一桩桩一件件与宋清慧的往事来,脸上又浮现了些许柔情。
“她爱喝甜羹,我便洗手烹饪;她喜欢热闹,我便常牵着她去街上游逛。”
“我们相伴了十五载。”
那些和宋清慧共度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一般,让他如数家珍。
宋清慧的眉眼间生来便自带媚色,加之身段曼妙,绰约多姿,便是谁看了都会挪不开眼吧。
她唤他一声“表哥”,他情愿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哪怕是叫他去摘天上的星星。
他读书写字时,她坐在一旁替她研墨;他疲惫困倦时,她莲步微移,上前替他轻捏双肩。
他忘不了她的言笑晏晏,那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注)
此生得遇,是他之幸。
他只是后悔没及时带她走。
倘若当时再勇敢些,不再顾及父母的反对,能带着她远走高飞,此生足矣。
只可惜他悔悟得有些迟了。
从他进宫的那刻开始,他的圣贤书便只为她而读。他一步一步位极人臣,筹划着某一天将她夺回来。
“我想让他死,他死了清慧就能回到我身边了。我不仅要他死,我还要他饱受狼狈痛苦而死!我要亲手毁了他看得最重的皇室尊严!”
萧瑾心下了然,如此一来刺杀绕这么大圈子便可以解释了。
柳氏坐直了身子,开了口:“你以为她现在还爱你吗?她是一个爬上来龙床的女人,而你也只是一个痴心妄想的疯子!她怕是早就将你忘了个干净,盼着从圣人那处接着讨到些权势与金钱。”
“你住口!”杜沐祺双目猩红,“她爱我!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子嗣!”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柳氏很平静,是一种身处冰窖里的、看透一切的、冷淡的平静。
估摸着这二人已大致将话说得差不多了,裴誉亭转过头来看了萧瑾一眼,示意她可以问些她想知道的。
萧瑾微微颔首,待杜沐祺也平静了些的时候,她起身向这二人走近,而后蹲下身,使自己和他们处于同样的高度。
隔着纱帽,两人看不清萧瑾的确切长相。
“你们可知何人会穿着黑底紫纹的衣服?”
柳氏和杜沐祺听了这声音,皆有些震惊,“宜安公主?”
“你们只管回答就是了,不用多嘴。”尹子同提醒道。
“我就说皇家多龌龊事。”杜沐祺一边的嘴角勾起,满脸讽刺的意味,接着又意味深长道:“这裴大人才与瑞安公主定亲了多久,便又这般迫不及待地和宜安公主相伴,也就是宜安公主和自己姐夫,啧啧……”
裴誉亭向抬了眼,目光阴冷,萧瑾明显地感知到他周身的气氛沉了一沉。
“中秋宴上那刺客所穿的,无量楼里用于蒙眼的缎带,明泽堂腰间的香囊。”萧瑾提醒道。
柳氏不顾杜沐祺恶狠狠的眼神,依旧开口道:“那是玉门十八剑的特有之物,是一种特殊的布料,挡光和隔热的性能极佳,由他们的特殊工艺制成。无量楼收买了玉门十八剑,连带着将这布料也收买下来。”
“玉门十八剑?”萧瑾还未听说过这组织。
尹子同看出萧瑾的疑惑,上前同她解释道:“是一个西域的组织,颇为神秘,专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西域……
原来如此。
“那日无量楼见到的果然是你们。”听萧瑾提到无量楼的缎带,柳氏登时心下了然。她当时只是远远望着身形相似,如今可算下了定论就是裴萧二人。
“你们是如何主动找上无量楼的?”萧瑾接着问道。
“我们也算和无量楼双向选择。”柳氏也不避讳,如实答道,“我们也是给无量楼出了钱的,这些年来,我夫君也在朝中暗中为他们谋些方便。”
无量楼日进斗金,想必定然也不会稀罕一点小钱来筹谋这诛九族的刺杀皇帝的大罪。既然是双向选择,那莫非无量楼也对当今圣人不满而欲除之?当年的母后之死莫非也是无量楼的手笔?萧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拳在袖中收紧。
“差不多行了,没完没了。”杜沐祺将自家夫人的话打断。
“中秋宫宴之时为何刺杀于本宫?”
“那夜没想着真的杀人,只是吓唬吓唬你们罢了。”杜沐祺又冷哼一声,眼神里恨意迸发“我可不会让你们死得这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