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沐祺今年四十五岁,是当朝右相。
萧瑾见过他好些次,能看出他年轻时是位英俊的公子。
他是家中独子,二十八岁考中进士。而后拜官国子监博士,一路擢升,官至如今的丞相。
其父杜还官至户部尚书,是个肥差,地位也高,即使没有贪污受贿的心思家中也积攒了不少钱财。
杜家大少爷便是在这样一个顺风顺水的环境下长大。
高兴了有鲜衣怒马,悲怆了便饮酒当歌。
杜沐祺算不上十分用功的人,但在十几岁的年纪还是自负几分才情。
宋清慧小他好些岁,杜沐祺年过而立才成婚,至今都未曾育有子嗣。
萧瑾看过他的几篇文章,年少时诗赋里满是报国之志的人竟会变成如今这般谄媚奉承的模样。
她曾以为这些文章是杜沐祺沽名钓誉、博取功名的手段,如今细细思之,恐怕是由满腔热血转入对君王的失望,由痛失所爱转为浓浓恨意。
她隐约记得那时的杜公子似乎传有许多儿女情长之作。或许他也曾怀抱兼济天下的理想,只是这理想在他的后半生里被恨意取代了。
……
萧瑾的思绪回到杜沐祺做假账上来。
“是如何发现的?”萧瑾抬头,问赫远道。
“此事也是突然,细节未知。长安城里数间赌坊一齐传出杜相欠债未还,买通了赌坊里的记账之人记了假账,叫掌柜的发现了。”
萧瑾伸手拖着下巴,道:“那这么说的话,这记假账未免也做得过于拙劣了些。”
若是政治上的斗争,那些文官们必也不屑于这种容易露出马脚来的手段。想让杜沐祺留下把柄的,便时候他的夫人柳氏了。
但这做假账的消息细思之下来得蹊跷,很难不让人起疑,也未能一举达到将杜沐祺拉下马的效果。
萧瑾不禁在屋里缓缓踱步起来。
至于当年杀害母后的幕后指使,却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杜沐祺。
想必裴誉亭也是查到此处了,但她仍有些不放心。
思来想去,萧瑾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这些推断告诉裴誉亭,想争取一个能亲口向杜沐祺求证当年母后一案的机会。
鉴于她先前已去了大理寺好几趟,此时也着实有些不便再亲自出面。于是萧瑾叫了棠雨研墨,拟了信件由赫远送去大理寺。
一想到萧瑾肩上的伤,赫远见裴誉亭便万般不顺眼,只放下信件便匆匆离开了。
这是裴誉亭第一次见到萧瑾的字。
可能是肩伤未愈,使不上劲的缘故,这字看着有些力道虚浮,但仍能见得字骨清隽。
裴誉亭看信毕,将这信凑近了烛台,火苗蹿上,这信缓缓在裴誉亭的指尖化为了灰烬。
他本来也猜到了那幕后之人是柳氏,只是一时还拿不出确定的证据来。如今萧瑾的猜想倒是替他将道路全然指明,只差取证了。
取证之事他先前也已多有铺垫,现在只消去拿人而后将此间种种加以串联。
信件的末尾,萧瑾提出在捉拿杜沐祺下狱后能得一个与他当面谈谈的机会。
他们要谈些什么呢?萧瑾分外在意的便是那黑底紫纹的布料,顺着这布料,她想找到的应是某个组织或某个人吧。
不过她此次确实帮了不少忙,对她行这样一个便利也是情理之中。宜安公主此人心机深沉,虽在此案中并未怀什么不纯的心思,但也着实需要加以提防。
“靖予,传令去杜府拿人吧。”裴誉亭抬头吩咐身侧的尹子同。
“是。”尹子同拱手干脆,这案子牵扯甚多,如今终于可以结案了。
他走出两步回头问道:“大人,这二人是今日审还是明日再审?”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确实不早了。
裴誉亭犹豫了一瞬。
这案子也已大致成型,倘若是今日审,那么萧瑾今夜便可来见这犯人,他们之间便算两清了。
“今日吧,尽早些好。”
“是。”
尹子同正要跨出门槛,裴誉亭的声音从后传来,“到时把宜安公主也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