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二十一年深秋,浩浩荡荡的马车连成一道长龙,向围定的猎场走去,扬起地上无数尘土。
这场秋猎虽来得突然,但阵仗却是极大,皇室子弟与文武大臣一应随行,几乎要赶上八年前的春猎。
深秋的天自是湛蓝,云层稀薄,草木渐泛枯黄,似有些抵挡不住劲道的凉风。
折腾了一整日,萧瑾在行宫安顿完毕已近黄昏。
用过晚膳,她已倦得抬不起眼。沐浴过后,萧瑾任由暮桃替自己换上寝衣。
“暮桃,把带的那几味香都分成小份,装在我袖袋里。”
“公主全都要装吗?”
“嗯。”萧瑾干脆了眼,就等着躺在床上了。
“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围观太子殿下和王爷们射箭,用得着这么多吗?到时太子殿下也在,定不会教旁人伤到公主。”
“都带上以防万一,皇兄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我。再说那案子的幕后真凶还未伏法,小心些总没错。”
“您可从来没有一次带过这么多异香呢。”暮桃有些担心,她替萧瑾掖好被角,见着萧瑾入睡,便退到一旁准备她交代之物。她打开几方木盒,将里面细碎的粉末转盛进小袋。
次日清晨,萧瑾早早就到了众皇子射箭的地方。
“哟,宜安今日来得这般早。”一见萧瑾,萧玥立马阴阳怪气了一句。
萧瑾也没想到今日先遇到的人竟是她,只淡淡道了一句“见过皇姐。”而后便穿过萧玥,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席位。
“父皇那日已给本宫和裴大人赐了婚。”萧玥说得得意洋洋,“不知宜安可以心仪的郎君?若是看上大理寺的哪位大人本宫倒可以给你们做媒。”
“皇姐费心了。”萧瑾懒得搭理萧玥,并未用正眼看她。
“今日比箭你且等着吧,我皇兄定能大胜。”萧玥似是心情很好,纵使萧瑾没什么回复话也一句一句接着往下说。
不复昨日的晴空万里,今日天空阴沉,云彩厚重,使人有些压抑。这几日风都不小,裹挟着地表的沙直往人脖子里灌。
拢了拢颈间的狐裘,萧瑾看向萧玥:“皇姐方才说三皇兄必胜无疑,此话怎讲?”她心里暗暗盘算,若论骑射,三皇子萧炬一向比不上太子,萧玥如此确定,准是他们暗地里动了手脚。
“我皇兄的实力难道还用解释吗?”
“那三皇兄便借皇姐吉言了。”萧瑾心里冷笑,当真大言不惭。虽说太子素来心细,但为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让暮桃给皇兄递一道口信。她将手探进袖袋,摸到一小包一小包装的香粉,心里安定了几分。
这香粉乍一看微不足道,关键时刻却能保命。
席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只需等圣人一到场,众皇子便要开始比骑射了。
太子和圣人迟迟未到场,萧瑾心下不禁担忧,叫去给太子递口信的暮桃也还未归来。
萧炬站在赛场中央,虽等了许久,他仍面不改色。
他与萧玥均是当今皇后所出,但这兄妹二人长得却不甚相像。
隔着人群,萧瑾远远看见了裴誉亭,这高大的身影想忽略都难。
那日大理寺一别的当晚,裴誉亭还未等接到侯九山的姐姐,那侯九山便在牢里被杀了。只在颈上有一处伤口,一击毙命。
奇怪的是,要犯遇害这么大的事狱卒竟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圣人勒令秋猎之时文武大臣悉数随行,只留了秦王在宫里暂代国事。
裴誉亭秋猎要离开大理寺三十日,也不知届时查案之事进展如何。他这离开三十日之久,势必要耽误许多进程。
想到这里,萧瑾暗自心急。不过话说回来,或许她能从这趟秋猎发现什么。
侯九山遇害以后,倒是没有新的死者出现,但这短暂的安宁并没有让朝中众人感到轻松。
已近正午,众人的低语逐渐扩大,场中有些混乱。
“诸位大臣稍安勿躁。”萧炬开了口,听得出来他极力提高了嗓音以使得自己的话语穿透这混乱的场面,“父皇和皇兄稍后就到,还请诸位再等片刻。”
闻言,众人安静了些。
萧瑾轻轻捻着袖口,心里只盼着皇兄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她抬了抬头环顾四周,似乎只剩下父皇和皇兄二人不在场。
约莫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伴随这一声尖细的“陛下驾到”,一个稍显老态的身影缓缓步入场中。
场中霎时噤声,一片肃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老皇帝扶着王保的手径直走向了正中间的座席。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步伐缓慢,雍贵万分。
那金冠嵌着紫玉,白了大半的发丝束得一丝不苟,威仪毕显。
萧瑾悄悄抬了抬眼尾,却只见皇帝未见太子。如此一来她心下焦急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