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歇这人,要是真心不在乎,他此刻应该是一边稳住局势,一边寻找下一个盟友才是。
他体弱,奔波千里而来本就有风险,更何况是这般真刀真枪拼死搏杀的战场,何必为了一个全然不在乎的人抛弃自己的性命呢?
分明是在乎的。
“云子歇呀……”林阙轻轻唤他,笑的狡黠,“你露馅啦!”
云歇缓缓扭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林阙的脸上。
半年的时间过去,这张脸再不复从前的细腻,经过战火的洗礼很变黑了变糙了,他这人本就生的高大,如今身上的肌肉格外壮实,二人的身高本是差不多的,他却瞧着比自己要壮上许多。
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呀……
“林阙,”云歇听见自己开口,
这帐篷到底不如宣京碉楼玉砌的房屋结实,四面八方都有若有若无的冷风吹过来,听他的声音都吹的颤抖。
“你是要把自己玩死吗?”
话落,他终究是将人抱在了怀里。
林阙的耳朵正好贴在他的心房,听见他急促的心跳,那本不大的声响,此刻在他脑海中却是震耳欲聋。
一股气体在胸口里,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亲征本就是为了鼓舞士气,你偏那么死心眼的过去跟他们同生共死!真死了怎么办!”
老实讲,云歇在见到他之前还想着要将这人狠狠数落一顿,再拿戒尺打他一遍才能出口气,可如今见他这样的身子,却是碰一下也不愿意了。
也许那不叫不愿意,而是舍不得。
就像林阙说的,他露馅了。
心底的在意一旦露出了那么一星半点儿,就会演变成那无法阻挡的汹涌波涛。
林阙眉头皱了皱,虽说他很贪恋这个难得的怀抱,但是——
“子歇,”他弱弱张口,“你压到我伤口了。”
他现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少说也能凑出五十道吧,没长好的不知道有多少,每天睡觉的时候也是在特别疼的姿势,疼的姿势和不那么疼的姿势之间挑一个,如今云歇碰到的这个就属于特别疼的范畴之内。
有点难忍。
云歇触电一般将他放开,林阙脱离了那沁着竹香的怀抱之后又开始惆怅。
下一回再躺进去,又不知道是何年月了。
“陛下呀!”
帐子外传来那军医的声音,他语调古怪,仿佛被人拿刀逼着一样的畏缩,“汤药已经熬好了,现在,呃,方不方便呃……让小人进来送个药?”
“我去吧。”云歇低声对着林阙道。
他起身掀开帘子,又将那军医吓了一跳,手中的药碗好悬给打碎了,云歇见他的动作瞬间就冷了神色,“自去领罚。”
“是是是,小人这便去,这便去。”那军医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说,立刻就跑了,仿佛怕有人吃了他。
云歇端着药碗进了屋,这些日子以来林阙已经养成了习惯,才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就被云歇按下。
“你躺着。”
林阙这会子真呆住了。
面前云歇并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只是舀起一勺汤药,轻轻的吹了几口之后递到林阙唇边,林阙就僵硬的张开嘴咽下去。
这样的场景本是十分温馨的,如果喂的不是一碗苦到极致的中药的话。
中药这种东西,最好还是趁着还热的时候捏着鼻子直接灌到肚子里,那种苦涩的味道多在嘴里待一秒都是煎熬。
但是,可能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吧,林阙居然觉得这药苦中还带着点回甘,颇有些回味无穷。
尤其是偶尔有溢出唇边的药,云歇还会拿着自己的帕子轻轻擦拭。
林阙呼吸停滞两秒,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药喂完了之后,林阙就躺在那里看着云歇收拾东西,薄唇紧抿,脑子中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最后一张口就是:“要是每天都被捅这么一下就好了。”
云歇手下的动作一顿,缓缓站直身子,扭头瞧他,眼神说不出来的凉,偏偏林阙没有半点察觉,还在那里幻想着美好生活。
直到云歇走了过去,手里还拿着不知道从哪划拉来的匕首。
“?”
云歇道:“你若真有此愿,我便每日都扎你一下,何必劳烦旁任动手呢。”
“哈哈,”林阙干笑两声,“玩笑,玩笑。”
云歇这样好吓人,
但是。
林阙缓慢的眨动着眼睛,
林阙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