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歇是在路上得知林阙平安归来的消息的,拿到信件时整个人在原处静坐了近一炷香的时间。
虎生也瞧见消息了,凑到云歇身边小心问道:“公子,既然陛下都已经无事了,那咱们还要过去么?”
毕竟这天寒地冻的,云歇这身子骨一向都不怎么样,如今是比以前强上一些,又有南山先生这样的医者在侧,可虎生这几年早被吓怕了,总觉得云歇下一秒就要病倒。
“不。”
虎生脸上顿时浮现喜色,“我这就去……”套车。
“我要去。”
“……”
虎生笑脸垮了下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丧气。
云歇盯着那写着“陛下安好”的信件瞧了半晌,最后小心将信件叠好,塞进衣服放进胸口。
一扭头,就见虎生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的模样。
虎生这回是真傻了眼,有点想去拉南山先生过来给自家公子瞧瞧脑袋,怎么就一副被夺舍了的样子呢。
虎生几次张嘴,但最后还是为云歇这么多年来所树立的淫威所屈服,低着脑袋继续去准备赶路用的东西了。
跟错主子,人当骡子使。
“哎……”虎生抬起脑袋四十五度忧伤望天,“命苦啊!”
…
半月后,
平城。
前两日又打了一场仗,虽说是打平了,但死伤也不少,大家都是朝夕相处在一起又同生共死过的兄弟,这两日营中的气氛都不好。
林阙巡逻归来,右胸口叫人捅了个对穿,他自己是让人抬回来的。
好在他平日里在营地内也不怎么露面,就连几次出去巡逻,身后跟着的士兵也只以为他是一个寻常的小队长,不曾将他与那位御驾亲征的天子联系在一起,如今就这么大咧咧的抬回来,也没引起旁人的恐慌。
李成全早早得了消息,翘首以盼的等在营地之外,远远的见到他们那一队人马,赶紧吩咐自己的人上前将人接了过来,匆匆忙忙的抬回去。
林阙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半睁着眼睛瞧着李成全脸上那格外古怪的表情,哑声问道:“你这是,这是……什么表情?”
“陛下呀,”李成全神色莫名,支支吾吾,“您一会儿就知道了。”
确实一会儿就知道了。
那属于他的营帐内,站着一个身长玉立的年轻人,身披白色狐裘大氅,里头穿着墨蓝色的长袍,眼底微寒,眸底透着细碎的汗毛,整个人立在那里便如同挺拔的松柏。
林阙的心尖尖狠狠的颤了一下,哑声开口唤他,第一个字却先破了音,“子歇?”
李成全轻咳一声,“你们把陛下抬进去,除了军医,旁人都跟我走吧。”
军医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
云歇也不说话,就站在一旁看军医为林阙处理伤口,那军医只觉得身后有针扎他一般,手下的动作格外谨慎,仿佛回到了当初还是一个学徒被师傅盯着的时候。
太恐怖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军医终于包裹好了伤口,连行礼都忘了,拎着药箱便逃似的跑出去了,好在营帐里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心情与他计较这个。
帐子里气氛格外古怪,林阙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敢抬头看他,明明自己也是日思夜想,偏偏到了此刻那双眼睛格外不争气,云歇这个人,也闭着嘴不说话。
又隔了一会儿,林阙才开口:“子歇……怎么来了?”
没有声。
“子歇?”
还是没有声音。
林阙终于忍不住抬头望去,却一下陷进了云歇的眼睛里。
他看不懂那种情绪,就觉得自己快要溺毙死了,唇颤了颤,发出了一声气声:“子歇……”
云歇终于有了动作,向他走了过来,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林阙仰着头,二人视线碰撞。
云歇的目光落在林阙赤裸的上本身上,上面几乎找不到好肉,有已经拧成疤痕的伤口,还有刚刚结痂的伤口,有几处瞧着还格外新鲜,如今胸口上又添了一道,即便是在右胸也足够凶险,若是落在左胸口那边怕是此刻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他伸出手,指尖落在林阙的伤口上,手一下稍微使了力气,便听眼前这人轻哼了一声。
云歇凉凉道:“如今知道疼了,叭叭的上战场的时候不是很英勇么。”
“子歇,”林阙讨好的用两只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察觉到他并没有抗拒之后,眼底就更亮了,“你到底,为什么来呀?”
他眼底有光。
云歇转眸避开他的眼神,“天子都丢了,我能不过来瞧么。”
林阙咄咄逼人:“你行至半路便该听到我已归来的消息,又何必还要过来?”
“你这是在赶我走?”
“子歇明知道,我只是求一个答案。”
云歇敛眸,“你知道你求不到。”
“是吗?”林阙苍白的唇角浮起浅笑,可是她明明已经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