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妉妉可真可爱啊!方才我去看望大嫂,想抱一抱妉妉来着,可时锦大哥放心不过我,非不让我抱。”嘉卉抱怨道。
身旁的静表姐闻言,神色立马暗淡下来,眼角染上几丝无法言表的悲伤。
见状,我忙给嘉卉斟上一杯茶:“这是我爹刚从云南带回的普洱茶,嘉卉妹妹快试试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所幸嘉卉当真认真尝了起来,姐姐则不动声色地轻抚静表姐的手,无声安慰着她。
“看到他幸福的样子,我从心底里感到高兴。”静表姐强撑着,努力扯起的嘴角依旧掩盖不了眼里闪烁的泪光。
原来我眼中的幸福背后是看不见的无奈,选择放下也是一种勇气,唏嘘不已又能如何。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姐姐轻语,“静表姐,我们都要走好自己的路,其它的不必强求。”
静表姐小声啜泣,在姐姐的搀扶下回了屋休息。
身旁的嘉卉满脸无措,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劝说她不必多想,不一会儿她也随两人离去了。
心中所想,错综复杂,一不留神便碰倒了那装满信封的木匣子。我收回思绪,随手拆开一封信,映入眼帘的字体带有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若卿: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予行贯小巷,淋身雪,一思来信,便急归矣。于学堂,师长少有至者,吾此学期将终也。待汝得书,宜其春节,当此之时,则吾可与之见矣。
北京又雪,惜冬无卿好白萘。不过君好夏不远也,可共观吾二人亲植之木梨。
寒甚冷,须善己。
越泽
民国四年寒冬十二月六日
若卿:
睽违日久,拳念殷殊。
与卿处,吾常愚。然奇之,相与长大,自小此时到今,可余为多言欲与卿言。然吾每畏不时之言,常羡西洋之士,易言吾爱汝。
然汝常知吾心,斯亦足矣。
越泽
民国六年夏七月二十二日
我颤颤巍巍想要将信再次折好,手却无力,一个简单的动作怎么也做不好,俨然分不清,此刻颤抖的究竟是手还是心。
我抽出压在箱底的最后一封信,却没有立马拆开,在沉静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展开信纸。
信的主人写有一手清婉灵动的簪花小楷,我细细读着信的内容。
越泽:
见字如面,展信佳。
近日晨光正好,清爽多之无异觉。先生将辞职务,闲无事又多咏诗,有空须念汝听之。
须臾间,又是一年春。海棠花开,殊美然无香。一夜淅沥以雨,一夕不寐,次日起,觉海棠悉落一处矣,予独惜之。
不知京天气何如,君食之善否,卧之善否?君赴京数日,固贯之不习。余抚银链,譬犹子之尚在左右也,遂心安之。待君归沪则当夏,彼时荷花盛放,邀汝同赏,何如?
谆谆焉,吾欲与汝之言不尽者。来日方长,非邪?
小院闲窗春色深,重帘未卷影沉沉。独步庭院,细风吹雨,茉莉相映,深深浅浅,若吾之思也,念也。
书此,予以茉莉赠君之。
愿安康,吾于此,静候君归。
若卿
民国七年春四月十五日
我手里捏着林若卿写给程越泽,却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最后一封信,久久无法释怀。
通篇未提“爱”字,却偏偏字字皆透露着相思之情。她没有一刻停止过想他,他一直都是她心尖上的人。
寥寥数语却字字锥心。
我的出现难道是一个错误么?是我自私地霸占了她的余生么?
我茫然许久,眼里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鼻头一酸,万般思绪涌上心头,霎时间,泪珠与信纸一同滑落。
沈城轩悄无声息走向我,待我反应过来之后,忙侧身遮掩泪光。他走近我,轻轻碰上我的面颊,用指腹轻柔地为我擦拭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