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抬手扯掉碍事的粗布斗篷。身后的闷响全都被关在了那扇房门之后。她瞥了眼被鲜血染得深红的袖口,探向腰后空落落的刀鞘,顿了一瞬,接着抽出宴离淮方才顺手插在她腰侧刀套的匕首,在衣摆割开一块布条,利落缠在小臂的伤口上。
她抽空扫了眼四周。走廊的烛灯已经尽数熄灭,再加上楼下两层的窗户也都被封上了木板,整栋楼的光线看起来就像是被废弃多年的荒宅,只不过此时此刻,这荒宅里充满了与死寂截然相反的厮杀声。
但这令人不安的杀声并没有在附近响起。
“……其实也情有可原。”这时,她听到旁边的沉洛开口:“那些人刚刚经历了主楼炸燃。要知道,当时几乎在一刹那间,各个楼层的走廊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她看向不远处被尸狼撞断大半截的木栏,说:“这地方都快被火油炸成一片废墟了,换作在谁身上,都会落得阴影的……所以对他们来说,二楼已经是勉强的极限了。”
如果不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他们应该不会再轻易往上跑。
她双手撑在木栏上,耸了耸肩,接着说:“毕竟他们才刚刚侥幸逃生。如果这唯一的避难之处注定要成为那些火油的饱腹大餐的话,至少他们不会让自己死在四面环绕的浓烟里。”
叶星用嘴咬住布条一端,系了个死结。
倒也……
叶星试着张了张口,但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清,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倒也给我们省了不少麻烦?”沉洛点点头,赞同道:“也是,如果底下这帮人全涌上来的话,那些训练者听到响动,一定会立即把注意力放在房门上,而你旁边的几个训练者则会首要压制于你。到时候不管推开那扇房门的人是谁,你到底选择站在哪一方,你都很难在世子的眼睛底下脱身了。”
叶星弯下腰,简单包扎了下右腿的伤口。她在起身时不经意抬眼,看向不远处几具倒地的尸体。
这些人都是训练者,基本上脖子、肋骨处都有数道狰狞刀伤,那是被人从背后行刺时造成的伤口,他们并没有咽气多久——鲜血仍在他们身下缓缓蔓延。周围一片沉寂,除了楼下闷沉的刀剑铮响外,走廊上只剩下穿堂风在推动房门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叶星用手背蹭掉脸颊的血,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透过几扇门虚掩的缝隙,隐约能看到屋子里还有没来得及收拾、零散堆在桌子上的衣物和武器。虽然杂乱,不过屋内陈设倒是没有任何被推挪翻倒的迹象。
里面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打斗。他们在那些守卫过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那些都是训练者带来的武器,”沉洛转过头,顺着木栏望向楼下的酒堂,“看来那些人都去绿洲院墙那边对付另一伙青雄寨的人了。”
的确解释得通。叶星在寻找宁步尘时也注意到了绿洲那边的动静,如今院墙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响动,想来那些训练者应该已经成功了,但是……
叶星头脑有些发沉,她抬起握刀的手,试着用手腕压了压额角,目光再次移向周围那几个倒地的训练者,她看着每个训练者身下溢出的小片血泊,那个险些被忽略过去的疑问再次浮现,就像在浑浑噩噩的洪流里倔强闪着微光的萤石——
但是,宁步尘去哪了?
沉洛看向叶星。
这里没有她的尸体,周围也没有任何匆忙跑路时遗留下来的血迹。她身受重伤,又中了毒,她能逃去哪里?
叶星瞥了眼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
可能并不是逃跑……也许她离开了那间屋子后压根就没有到附近房间去治疗伤口,而是去了其他地方。
她去了哪里?
“……你现在打算做什么?”沉洛问。
叶星试着开口——与此同时,楼梯上隐隐传来木板被踩动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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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腰腹被狠踹一脚,整个人几乎飞了出去,撞塌了本就出现裂痕的桌子,他喉咙瞬间漫上一股腥甜,可嘴里的血还来不及吐出,就见紧随而至的刀锋逼近眼前,他本能向侧方翻滚,然而刀锋在劈进碎屑的刹那陡然转向,在训练者掌中转了一圈,紧接着抡向被锁上的木窗——
“砰!”地一声震响,剑锋险些将弯刀撞出豁口,宴知洲虎口隐隐发酸,却依然稳握刀柄。白烟逐渐开始消散,但仍不够,那不知不觉中吸入的毒烟开始让他没办法专注,他看不清宴离淮流露的破绽,只能在眼前虚晃的身影抡刀时承下一次次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