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地观察着叶星身上暴露出的弱点,心底迅速计算着能杀死对方的把握。
“你可以得到你应有的一切奖赏。如果世子完成了多年的谋划,到那个时候你得到的东西远比你想象得更多。”
叶星继续向前走,后方人群混杂的声音被挡在尸堆外,这里只有血液的腥气和微弱的风声。她跨过脚下开始腐烂的尸体,接着说:“我们就一直保守着这个无关紧要的秘密,就当它是早已化险为夷的插曲而已。”
宁步尘没有动,她压根就无路可逃,她看着叶星走到自己面前,这一刹那,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她在替龙潭镖局清理尸体和残局时,那次毫无交谈的擦肩。她看着叶星身后那几具倒在屋中的尸体,而叶星则望着她背后那扇敞开的府门。月光将两人的侧影映得一暗一明,像是永无法跨越的鸿沟。
而此时此刻,她听到叶星轻声说:“遗忘和掩藏,不是我们一直擅长的事吗?”
宁步尘眯起眼睛,抬剑的手微微一动。
“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何必耗费在两败俱伤的杀戮上。”叶星说:“这只是仓促研制出来的解药。当你开始出现毒发症状时,它就没用了。”
“你就算此时能瞒过世子,日后世子也必定会对你有所忌惮。你以为你能瞒世子多久?”宁步尘看着叶星,“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眼前的死局都快躲不开了,哪有工夫去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叶星轻哂一声,走过宁步尘,转眼扫向那一侧被钉死的窗户,“至于目的……”她说,“和你一样,我只是想要活下去。仅此而已。”
宁步尘听着她模棱两可的回答,没有说话。
“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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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两位来说,这其实是个正确的选择。”
宴知洲望着窗外那几道厮杀的身影。干冷的日光随着云层的翻涌铺照而下,勾勒出他那俊秀出尘的侧影。贺兰图紧盯着他,他的嘴角在说话间自然而然地微微牵起,露出不经意的笑容,像是皇城里那种哪怕遇到阴沟里以行窃为生的乞丐,也依旧会以礼相待的贵公子。
但那只是恶鬼用来伪装的面具。
他微微转过脸,继续说:“虽然并不完美,但两位如今至少保住了性命。你们拼命至此,不就是为了好好活着吗?放心,我会遵守约定,等事情结束后,两位会活着离开这里。”
图坤狼狈地跌坐在墙边,粗重喘息着。贺兰图正用布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帮他止血。她垂着眸,长睫挡住了眼中的情绪,低声说:“……这客栈之内的目之所及,皆是世子手中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么?世子手下的那些人也因此而丧命,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哪怕世子得到秘宝,难道只靠那几个人,世子就能成功带着狼群冲进皇城吗?”
“北漠商队的本家已经在多年前就迁到皇城了吧。”宴知洲并没有直接回答,只笑言:“说不定到时候你可以亲眼去见证那个结果。”
“你真正想要的并不是皇城里的龙椅,而是摆脱痛苦。”
贺兰图抬起眼,那些藏在眸中的痛苦已然消失,又或是化作了其他什么情绪,锋利的视线对上世子,说:“你想要摆脱多年前的那场噩梦,于是你开始尝试报仇,但后来你发现,看着旁人陷入更大的痛苦,才能让你短暂地得到慰藉。这不就是你的乐趣吗?”
出乎意料的是宴知洲只是笑了笑,说:“复仇的过程中总会有不可避免的牺牲,这两者对我来说并不冲突。”他看着墙边的两人,那种自上而下的俯视里未曾带有任何的鄙夷,他似乎总是这样平和。那一瞬间,贺兰图才意识到那并不是掩饰,他是真的不在乎。
图坤抬头看着宴知洲,但目光又像是游离在了其他某处,他嘶哑说:“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吗……”
宴知洲微微转头,而身后不知何时有道人影从血泊中站起,在训练者抬刀之前猛地向他冲去。利刃在昏暗里闪过一道冷光,映在宴知洲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