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高不见低。
乘鸾极速往下,身畔是呼啸着的烈烈狂风——在这狂风的呼啸里,崖上的妖兽怒嚎似乎已经渺远。
至少那妖兽没有非得追她追到悬崖底来。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上一口气,以这种速度直坠地面的话,会摔死的吧?
乘鸾打了个寒战,运转全身灵力减缓下降的速度。
可她的灵气不足,减下的速度不过杯水车薪。
算了,爱如何如何。
乘鸾变成一只小狐狸,两只爪子往旁边一摊,看上去是无欲无求了,实则积攒的灵力全用在了减速上面——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自己摔个稀碎吧?
又过了一会,她总算穿过层层白雾。只是没等她看仔细崖底是什么场面,就“啪嗒——”一下摔到地上了。
——崖底不是她期待的河流,可也没叫她摔出个好歹来。
她说不出为什么,潜意识觉得从悬崖上摔下来小命难保,但事实证明,赤狐一族皮糙肉厚。由于她是屁股墩着的地,屁股疼痛不已实属正常现象。
乘鸾化成人形,揉着屁股庆幸自己命大。
可揉着揉着,她就不这么想了。
小命是保住了,但怎么回去呢?
乘鸾抬头望四周,直到又一次看到类似悬崖口的地方,才发觉兴许她并未直接掉到崖底,而是掉到了崖壁的一处洞穴外边。
这也能进一步解释为什么她不仅还活着,而且没甚大碍。
她站在洞口,洞里黑漆漆的,也望不见底。
洞边没有就近的树枝藤蔓,以她如今的实力,单靠自己飞上去想都不用想。
可……即便如此,洞穴里也是个危险的未知数,她是决计不会主动进去的。
但是她不进去,总有声音主动招惹她。
“是谁?谁来了?”
乘鸾不愿理会里头草木皆兵的人,如果对方能出来,就如今的处境看,她也逃不掉;若对方出不来,那她就更没必要理会了。
然,从里头传来的沙哑声音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兴起浓浓探究欲。
“是你?云度小儿!你这魔头终于来了?!”
乘鸾:“??!”
怎么回事,云度不是仙尊的名号么?里头这人为何称呼对方为“魔头”?
她很想知道原因,甚至有一瞬间想要直接冲进去亲自问这人。
可她还是怕死。
常言道,好奇心害死猫,她虽然是狐狸,但也不一定能活着听完这个秘密。
可下一瞬,她的好奇心简直要冲破对死亡与未知的恐惧。
“怎么,不敢进来了?莫非这么多年,你终于堕魔了?!我被囚困在这里暗无天日,你凭什么道貌岸然仙姿玉骨?!你那群奉你为半步神君的傻子们,知道你是一个度气养着魔头的伪君子么?!!”
养着一个魔头?!
乘鸾措不及防被喂了口大的,心道这么大的秘密她如果只知道开头、听不到经过结尾,她得心痛死!
于是她搓着双手为自己打气,一个深呼吸就抬脚往穴里走去。
洞穴没了那魔头的叫喊,静到水间断滴落地面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越往里走,竟能见到几点微弱的光。光亮处无丝毫灵力波动,看上去只是石头本身在发光。
乘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破天荒用了脑子思考了一番细节。
下一秒抬眸就与不远处直勾勾盯着她的人对上视线。
“!!啊!”她吓得后退了个踉跄,嗓子发出短促的惊呼声。
这是什么死亡凝视?!
“你你你,你是何人,为何盯着我?”她语无伦次,还是竭力运转大脑。
那人良久没说话,一开口却是桀桀地笑,配合着将亮未亮的洞穴,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是云度?”
“不不不——”
乘鸾没说完,那人自顾自继续说道:“不对,她不可能有一头这么红的头发——除非她也堕魔了。”
堕魔?世上不是再无魔族么?
如果仙人可以随意成仙堕魔,那世上怎么会再无魔族?
乘鸾脑子里还有些乱,她尝试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果然感觉好多了——不过也未必不是她的错觉,可惊惧这种东西,不就是“感觉”的一种么?
如今她就没那么惧怕了,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发现了拴着他的链子,这让她想起了对方说过的,他被云度囚困于此很久很久,没道理今日她一来,他就能挣脱开了。
“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魔族早就灭绝了,怎么可能还有人堕魔?再说了,人家堂堂仙尊,活得好好的,干嘛堕魔?”
那魔头不理她,好似仍将她当做“云度”,“恼羞成怒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气量狭小,又睚眦必报,如今埋怨的、感激的全都消散随风去了,你怎么可能不计较到长明灯灭?!”
长明灯,又成长命灯,相传每当仙族有小辈降生,长辈便会为其点一盏长明灯。
长明灯永不熄灭,除非灯主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乘鸾呆呆地望着魔头,他墨发久未打理,有几缕头发散在身前,打着结、甚至积着灰。
她不清楚自己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些,大脑混沌,整个上半身像是被人灌了铅。
偏偏那魔头还无休无止说着:“你是生了心魔,还是主动弃了劳什子仙道?哈哈哈哈——
“从今日起,你如何再叫我生不如死?!老子魔骨已碎,再修不了魔,何况别人生灌魔气给我?不对、不对,你自身都难保了,那还有精力管我?”
“这阵里的仙力至少还够你撑一百年。”
乘鸾不知怎的,脱口而出。
魔头大喜大悲,几乎嚎叫出声:“你怎么知道?!你堕魔了,怎么可能还记得?!”
此时她终于感觉好了一些,手撑着地面半跪着歇气,闻言很真诚回答道:“我不知道。”
魔头这个视角虽然可以俯视她,但总感觉对方在向他耀武扬威。
“啊——啊啊——啊!!”
乘鸾是真的受不了了,逃也似的出去了。
这魔头也不用她套话,就把豆子抖得七七八八了。就是太吵了点,声音大、嗓门足,就这模样还是被囚困了许多年的样子?那没被困前,他的战斗力该有多强啊!
真叫人叹为观止。
只是,他为何会把自己认作仙尊云度?
自己虽然也修灵力,可仙尊既是朝天阙之人,想必冰系天赋极佳——那跟自己这个长了一头红毛的家伙有什么干系?
她归因于魔头被囚困得久了,神志已然不清了。
况且就他这个样子,人都没走进去就叫起了“云度”,估计这么多年也只有仙尊去看过他。
但这么多年除了仙尊,无人去看过他,那也说明了别人都进不来。为何她这般轻易就进来了呢?依照仙尊的阵法,还能供这魔头活百年,怎么洞口的阵法就随时间消散了呢?
乘鸾想不出是为什么,晃了晃脑袋,虽然没听到明显的水声,但也有自知之明。
再想下去也不会有个什么好结果,干脆不想了。
得,好奇心满足了,接下来该想想办法找人来救自己了。
乘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那个便宜的半个师尊。
可惜在储物戒指里找了半晌,也没找出个有用的。
画晗给她的东西很多,可没有一个是有呼救效果的,不知道是他忘了还是小气不给,总之小心眼的乘鸾现在正在画个圈圈诅咒他。
“小气鬼,连一个救命的东西都没有。”
“咳咳——”
乘鸾循声望去。
来人御“剑”而来,白衣猎猎,风姿绰约。
是画晗。
看清之后的乘鸾没好气地重重“哼”了一声,眼圈却有些红。
即使这只没心没肺的狐狸上一秒还在满足的好奇心,这却并不妨碍她这一秒对“家长”哼哼唧唧。
“你怎么才来啊——我害怕死了,你连个可以联系到你的东西都没给我!”
——哪怕传讯符这种东西辛洛给了她很多,现在在她的储物戒指里还堆成了座小山,只要画晗晚来片刻,兴许就能收到她的传讯。
画晗有些心虚,他本有把握护好她,可……
是自己的不周全害她置身危险之中。
“抱歉,绝对没有下次了。”
乘鸾轻哼一声,没再出言刺他。在她看来,最多不过几月,她就能修成剑道、下山游历。
如此看来,有下次的机会也的确少之又少。
不再抓住这件事不放,她转而看向了他脚下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叶子,努着嘴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也能当剑来驾驭飞行吗?”
画晗心念一动,放大了数十倍的叶子瞬间缩回原状。
“这是蹦蹦树的叶子,不止它,只要你学好了剑道,想拿什么飞就拿什么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