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带走玄德。”
萧景珩刚一下朝,就匆匆赶到坤宁宫。邹雨莲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谁承想是把萧槿宸带走。
“陛下要把玄德带去何处?”
萧槿宸还小,不过六岁,定是无法牵扯进朝堂利益中。
邹雨莲不解。
“朕想把玄德封为雍王,封地洛阳。他年纪尚小,不便参与朝中政事。”
萧槿宸瞪着大眼睛,水灵灵地看向邹雨莲。
“母后,我不想走……”
“玄德要听话,洛阳乃我朝副都,人才众多、物产丰饶,不比长安差。”
萧景珩柔声细语地劝解萧槿宸。
邹雨莲却是不耐烦得紧。
六年,她配合萧景珩演了六年夫妻和睦、琴瑟和鸣的戏码。
倾城之色不在,岁月蹉跎。邹雨莲身心俱疲,不想再演下去了。
难道萧槿宸一生都要活在戏里?
“玄德,你先出去和锦儿玩吧,母后和父皇有是相商。”
萧槿宸很懂事,行了个礼便出去找孙御锦玩。
孙御锦是孙镇的和田瑾禾的女儿,只比萧槿宸小三个月,两人青梅竹马,甚是投缘。
“这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皇后为何支开玄德?”
“为何?陛下说您与妾身之间的恩怨不能影响玄德,故你我二人就要上演一出夫妻情深似海的好戏。妾身只是不想再演下去,有何问题?”
“如此,要让玄德活在戏里一辈子,陛下不觉得可笑吗?”
隐忍六年,邹雨莲总算一吐为快。
“演戏?”萧景珩不屑:“朕倒是希望父皇和母后当时演一出戏给朕看。”
邹雨莲拍案而起:“可妾身不愿玄德如此!玄德年幼无知还好骗些,可他长大呢?总会露出破绽!演一辈子的戏,妾身也很累。”
“累?”萧景珩苦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朕说累?!朝堂纷争,世家林立,朕一人要与他们所有人争这皇权!回到后宫还有你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邹雨莲反问:“难道在孩子面前演戏不累吗?难道家族失势空悬庙堂不累吗?难道教导皇子不累吗?多年夫妻离心还要装作恩爱不累吗?!”
“那你还想让玄德承受如此苦痛吗?还是你想他当太子。”
邹雨莲后退一步。
她的确还心存侥幸。
自从陈余庸继任丞相,邹庆的党羽就和陈余庸作对,萧景珩还偏袒陈余庸,甚至萧槿宸都夸他清正廉洁,把作为太傅兼外祖父的邹庆气得要死。
眼见以陈余庸为首的寒门子弟日渐得势,恐怕要掀翻世家。
虽说世家不是想推翻就推翻的,但禁不住世家内部都乱成一锅粥,为了自己的利益,鲜少有官员为邹庆发声。
邹庆倒台,邹雨莲就彻底失败,萧槿宸当太子的机会变得愈发渺茫。
她很累,但还想拼一把。
她不甘心。她想得到的都没有得到,哪怕让玄德留在她身边。
邹雨莲瘫坐在地,皇后母仪天下的风范早已消失。凤冠歪斜,眼泪冲刷掉了妆容,漏出枯黄暗沉的底色。
“我想和离,你不准。那你想如何?萧景珩,六年,我被锁在紫宸宫六年,我为你养育玄德、为你操持后宫,可最后还是周梓玥的替身、邹庆的筹码。我没有欢乐、没有自由,我只想逃出去,为什么不可以?!”
她没有正面回答萧景珩的问题。
邹雨莲只是舍不得萧槿宸。她想让萧槿宸当上太子,这样邹家还能多活几年。
没了太子之位,他们邹家就成了长安城的笑柄。
“你进了这宫门,便永远无法出去。”
这是个残酷的现实。
萧景珩已经不堪至此,他不想萧槿宸走他的老路。
他的儿子,不能带着遗憾和不甘被宫墙锁住一生。
“我可以在宫中了此残生。但玄德不可以。”
“去洛阳,就是玄德最好的出路。”
舍弃萧槿宸的一生保邹家苟延残喘,或舍弃邹家满门保萧槿宸一世无忧。
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为了邹家上下五房几百口人,她没办法。
“邹雨莲,你不是替身,你是人质。”
邹家进贡的,献给萧景珩的人质。邹家给她爱,却没给她自由。
一个人质,还为了家族谋算,就好似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都是傀儡,你我为何还要如此?”
两个傀儡只能活一个,自然是背后拉线的人说了算。
邹雨莲哑然。
她发出最后一丝声音,去恳求无法得到的事物:“我并不幸福!”
“我也一样。”
萧景珩不可能放她走。萧景珩从来不知什么是幸福,幸福是什么样子。
父母为了各自利益牺牲他、所爱之人被母后所杀,他敬爱的师父为了篡权和他反目成仇。
这是幸福吗?
邹雨莲抽出萧景珩的佩剑,一群护卫一拥而上。
他们把忠心化作利刃指向她。
没有一个人保护她,除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