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祁渊开门,牵上她的手进屋,疲惫开口:“怎么过来了?”
“已经三更了。”自从嫁过来后沈念曦为了避嫌并没进过这间书房,此刻来找祁渊,也只是想安慰安慰他而已。
房内暗沉一片,祁渊于黑暗中轻叹:“已经三更了啊。”
沈念曦跟着他进屋,将食盒放在圆桌上,屋内只有次间书案前点了一盏灯,沈念曦四处看了看,“火折子在哪儿,屋里太暗了,我看不清你。”
祁渊依言从袖中拿出递给她,沈念曦接过,摸索着依次点亮了屋内的烛台,终于看清了祁渊心事重重的脸。
沈念曦走过去扶着祁渊往桌前坐下,他身体的温度热得不同寻常,沈念曦幽幽叹了口气,打开食盒拿出汤盅轻声开口:“王爷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这是我那儿的小厨房熬的鱼汤,尝尝吧。”
祁渊没有拒绝,默默拿起汤勺埋头认真喝了起来。
“王爷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不开心?”沈念曦坐在一旁看着他,试探着问。
祁渊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恢复如常,抬眼与她对视,柔声道:“朝上事多心烦,一时不顺难免烦闷,你别担心。”
既然还是选择不说,沈念曦也不强求,温柔笑着点了点头。
趁着祁渊喝汤的空,沈念曦起身离开桌前,走到书架前假装找书以平复泪意,晃眼看见墙上那副熟悉的火红热烈的枫叶图,孤零零的落叶仍旧漂浮着没有依靠,耳根发热,她收回目光状若如常继续看架子上的书籍。
这是未成婚前沈念曦的画作,当时随手画的,落了个墨点被她改成了落叶,并没有画好,当时被祁渊拿了去,没想到挂在这儿。
不一会儿祁渊走到她身后将人环住,轻声道:“想看什么。”
一排排仕途经济的学问,沈念曦茫然摇头,“这些书我都看不懂。”
祁渊笑着揽过她的肩转身回到书案前坐下,书案前堆着许多信件和几本兵书,装着绿松石手串的香囊半敞在旁边,当中摆着一副展开了一半的画。
是墨竹,沈念曦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祁渊没有避让之意,直接摊开了画卷,“看看,这幅画画得如何。”
这种日子赏画,看来是在睹物思人。
听他如此说,沈念曦只做不知,细细观赏起来,画卷上竹子交错生长,竹枝竹叶疏密有致,用墨得宜,竿节枝叶均以水墨单色画就,竹姿潇洒挺拔,劲直不屈。
“嗯,画得很好。”画卷一侧还提了一首诗,沈念曦轻声念道:“树色连云万叶开,凌霜尽节无人见,终日虚心待凤来……自怜潇洒出尘埃……”
念完了诗还是不见祁渊说话,沈念曦扭头看他撑着头皱眉,面色也染上异样的潮红,担忧扶住他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祁渊体温比往常还要灼人,伸手触到额头一片滚烫,沈念曦着急扶起他往外走,“你发热了,得叫大夫来瞧瞧才好。”
沈念曦的到来让他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久久郁积的苦闷似乎也消散不少,祁渊唇角笑意深深,听话由她扶着回了明净轩正房睡下。
屋里闹了一阵重新安静下来后,沈念曦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发呆,额上搭着湿帕子降温,高挺鼻梁下的薄唇因为发烧而有些干裂,因为咬着牙关所以下颌也更加明晰,少见的脆弱,面容却依旧俊逸出尘。
怡妃娘娘到底对他有多好,才能让他这般难以忘怀,甚至于成为不可言说的心结呢?
他得知怡妃的事有蹊跷,是不是也十分懊恼当时没能查明真相呢?
园子里花开花谢,祁渊高热散去后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切似乎又平静下来。
这日祁渊一回府就赶着回了月华阁,照旧将屋里丫鬟的赶了出去,搂过案前正在写信的美人儿轻声道:“嵩县的事已经查清了,与太子无关,是底下人刻意欺瞒,以下犯上,父皇已经责罚了涉事之人,铁矿一事就此揭过,你不必再忧心太子妃的处境了。”
沈念曦打开他作乱的手,放下笔拿起给雯儿的回信,点头道:“那就好。”
“明儿我沐休,我带你去东郊庄上跑马吧,好不好?”
沈念曦用手扇着纸上未干的墨,懒懒道:“不去,怪累的。”
祁渊笑得如外头的阳光一般和煦,继续哄道:“外头风光正好,你若不想骑马,我便带你去赏景游玩,绝不让你累着,好不好?”
沈念曦靠上祁渊的肩,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喉结,小声道:“出去散心是好,可要是惹上什么是非就不好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闷,也不大想动弹,还是算了吧。”
身染灾祸就不要四处招摇,若是被人寻到时机,可不又要大难临头,还不如老实的缩在梁王府里保命要紧。
祁渊侧目看着沈念曦如玉的脸庞,没怎么听她絮絮叨叨说的话,只留意到她嫣红的唇近在眼前,身上淡淡的花香闻着让人心绪浮动。
祁渊久久没有回答,沈念曦觉得奇怪,抬头想去看他,祁渊早已迫不及待的低下头来,一张带着坏笑的脸蓦然靠近,准确无误的封住了她的唇。
沈念曦无奈,这厮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祁渊将美人儿锁在怀里亲了良久,撩得自己全身的火都冒了起来,一时一刻也不想再等,抱起沈念曦便要往内室里去。
亏得沈念曦尚且清醒着,红着脸嗔道:“急什么……青天白日的……”
沈念曦见他热得额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没好意思继续往下说,只伸出手为他擦了擦,轻声细语的哄道:“放我下来,我给你重新刻了个玉坠子,挂在腰上可好看了,我拿给你瞧,好不好?”
祁渊不情愿停住脚步,双手紧紧的抱着沈念曦不肯松手,显然,此刻他一点都不想要什么玉坠子……
沈念曦继续耐着性子哄道:“我想去园子里逛逛,你这几日都没有陪我,今儿陪陪我好不好嘛。”
祁渊口干舌燥,忍了又忍,还是听话的把她放下了。
沈念曦松了口气理着自己微乱的衣襟,抬头见祁渊的衣裳也乱了,一边好心的为他整理,一边讨好道:“园子里的茉莉、朱瑾也开得好,我们在园子里看看就行了,何必出去呢,你一会儿就陪我去瞧瞧,好吗?”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祁渊按住那双拂乱人心的玉手,无奈叹了口气:“等会儿在花前为我舞一曲吧。”
沈念曦娇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一语不发快步走进了内室,祁渊失了魂似的抬脚跟去。
沈念曦在衣箱面前停住脚步,拿出一件水红色的舞衣朝他莞尔一笑:“你说这件好不好看?”
祁渊因她这一笑而心神荡漾,仿佛又见当年那个扑蝶的小姑娘,笑得也是这般惹人注目。
他痴痴点头道:“我的曦儿穿什么都好看。”
大多时候祁渊只在情乱之时才会这样唤她,乍听到祁渊白日里叫这样自己,沈念曦忍不住羞赧:“你先出去,我换衣裳。”
祁渊重重叹了口气,心猿意马拍了她的后腰下一把,祁渊虽不能看她更衣而一脸失落,却还是听话的退了出去。
轻柔的水袖纱和花瓣般层层叠叠的裙摆随风而起,伴着祁渊浅浅悠长的琴声,沈念曦纤细柔软的身子完美的融入了花丛里。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一曲终了,沈念曦踮着脚尖转了几圈才慢慢停了下来,灵活的收了动作,朝着亭子里的祁渊甜甜笑着,微微拜了一拜。
祁渊起身去迎沈念曦,将披风给她披上,宠溺的理顺她额上的碎发,眼中爱意愈发浓郁:“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
沈念曦轻笑出声:“王爷过誉了。”
陶陶、寒烟素来知晓沈念曦的本事,此舞不过是寻常,只是旁人甚少见才觉惊艳。
以往比此妩媚多姿的舞她们姑娘也是舞得的,加之沈念曦身轻如燕,那才叫惊为天人,美若天仙。
陶陶低头上前一步为沈念曦递上帕子,沈念曦随手拿起帕子略略擦了汗,左脚脚底忽感刺痛,身子一歪便倒进了祁渊的怀里。
祁渊及时抱住了她,眉宇间浮上担忧神色皱眉道:“怎么了?”
沈念曦脚尖刺痛,“脚底好像被什么东西扎到了,疼。”
祁渊二话不说打横抱起了沈念曦往月华阁走,压着怒气道:“来人,去请大夫!”
陶陶和寒烟以及其余几个丫头屏气跟上,明净轩的几个丫头一直心有不甘,此刻见沈念曦矫揉造作之态,更是越看越气。
自从沈念曦病愈之后,王爷跟着住在月华阁哪儿也没去,沈念曦便让她们一起跟着来伺候,还在月华阁收拾出了屋子给她们住。
所以每天看着王爷和沈念曦恩爱相处,她们心里就像长了个刺球,滚来滚去扎得心疼。
要说王爷的脾性她们最是清楚不过,看似温文尔雅其实待人疏离,可自从这个狐媚子入府后,王爷清冷的性子,在沈念曦面前就荡然无存了,做什么都依着哄着捧着她。
沈念曦不要脸缠得祁渊无暇他顾,况且自上回她们受了折辱之后,府里的小丫头和婆子们也跟着不把她们放在眼里,这恩怨日益加深,如何叫人看得顺眼?
秋云看了看身旁的青羽,见她亦是咬牙切齿,不甘的望着王爷的背影。
秋云不耐烦皱起眉头,青羽还是这么莽撞不计后果,连神色都不能掩饰,若被小丫头们瞧见了,定是要生出闲话的,长此以往,等哪一日闯出大祸来,才能长记性么?
秋云稳了心神,面色如常的起身跟了上去,来日方长,她不信沈念曦能盛宠不衰。
待人一向温和的祁渊今日又在月华阁动了气。
因为沈念曦不知怎地踩到了一根针,针粘在脚底,因为跳舞动作大了些,针穿透了鞋底才扎到了脚。
这几天巫旭出去查账了没在内院,才离开没几天底下丫头们连一根针都收不好了,难怪祁渊要生气。
月华阁上上下下的嬷嬷丫头从屋内跪到了院里,黑压压一片等着祁渊发落,
沈念曦倚靠在榻上,轻轻扯着祁渊的袖子柔声劝道:“王爷息怒,让她们都下去吧。”
祁渊沉着脸看着眼前的姑娘,无奈道:“你就知道护着她们,还好扎得不深。”
沈念曦无奈道:“我的意思是,都在这儿跪着也解决不了问题,让她们各自去领罚就是了。”
此言一出帘外跪着的丫头们都躁动了起来,以秋云青羽领头的几人泪汪汪的张口便要叫屈。
沈念曦不耐啧了一声,陶陶便朝外不悦冷声道:“怎么,还委屈了你们不成,每人罚手板二十下,月华阁上下自我起扣一个月月钱,下次再乱掉东西,那便将手都剁了,再把眼睛抠出来丢去喂狗,反正留着也是摆设,只晓得偷懒耍滑。”
“这还差不多。”祁渊满意捏了捏她细腻光滑的脸蛋,不耐烦朝外吩咐:“以后再不小心伺候,就全赶出去!”
月华阁上下都不敢再说话,垂头丧气退出去领罚了。
夜来微风凉凉,月华阁正房里灯火明亮,四下都静悄悄的没有多余的声响。
青羽支着红肿的手靠在门边守夜,自打王爷娶了这个狐狸精,她们这些伺候的连守夜都只能在门外。
今夜轮到青羽,她心里烦,睡不着便在廊下闲坐,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故意与她作对,那妖精的婉转缠绵的娇哼毫无预兆闯进耳朵,她像是魔怔了一般,非但没躲,反而小步靠近正房,随即王爷的喘息声也隐隐约约入耳。
青羽心烦意乱的绞着手帕,眼里的恨意越发明显,她打小伺候王爷,陪伴着王爷过了这么多个春夏秋冬,总以为王爷待她或有不同,可是……
可是沈念曦出现后,这一切就都变了。
层层叠叠的碧纱帐里暖意融融,沈念曦拽着被子遮住自己,哀声求道:“不了、不了……我困……”
祁渊撑着身子,拿起沈念曦的一缕黑发在指尖把玩,听着沈念曦软糯的哀求,眼前半遮半掩的身体红晕未褪,眸里熄灭的火又燃了起来。
祁渊想了想,决定智取,神色一转便低低叹道:“谁让你总狠心把我赶走的?”
沈念曦捂着被子一个劲的往里缩,急得连声音都在颤抖:“明明是你答应我的……怎么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