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舜卿厌恶至极,将玉鞋打翻在地,质问道:“说,李桃在哪儿?”
在座无人回应。
姜琼见里屋门窗紧闭,便命人过去,但被反应过来的王玄挡住去路。
“刑部尚书的家你们也敢闯,你们是不要命了吗?”王玄故意抬高了音量去掩饰他的心虚。
姜琼兜头打了他一个耳光,直扇得他一个趔趄。王玄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又气又急,但姜琼毕竟是刑部长官,这让他敢怒不敢言。他怨愤地看着衙役强行将门撞开,没能阻止。
甄冉跟着进入,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如刀绞。
屋里有些晦暗,地上散落着几件袍服、衣裙和束腰的丝绦,再一抬眼就能看见一张架子床。床上罗帐半开,有个人影被惊起,随手拉起一件衣服想披到身上。甄冉心急如焚地冲上前去,将那人掀翻在地。那人挣扎,被甄冉哐哐揍了两拳才老实。衙役上前将他扣了。
李桃不知状况,吓得缩到床头,拉起被子把头蒙住,身子在不住地颤抖。
甄冉定了定心神,蹲在床头轻声说道:“李姑娘,是我,没事了,没事了……”
李桃听了,身子渐渐不再颤抖。许久之后她拉下被子露出泪水盈盈的双眸。确认是甄冉之后,她说:“你来了?”
“是我……”甄冉心疼地差点说不出话。
李桃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给甄冉看,那手上攥着一支莲花耳挖银簪。她说:“你看,我忍下来了,我忍下来了!我要活着……”
李桃被带到这里已有多日,她曾撤诉帮夏舜卿解围,又擅自离开京城,以王玄睚眦必报的性格,很难想象她受到了怎样的蹂躏。
甄冉心痛说道:“对,现在没事了!”
衙役带人退出了屋子,甄冉等李桃穿好衣服,直接抱她出去找医馆。
王玄见状不悦,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平复,王玄又露出了他往常那稳操胜券的得意模样,对姜琼说道:“我认得你,你是我父亲手下那个郎中。我道你不该不认识我,原来是攀上夏首辅这棵大树,看不上我尚书家的门楣。”
姜琼嫌恶地不去搭理,让人把在场的全都绑去衙门问话。
王玄并不紧张,反倒冷冷一笑,道:“大人何必费这工夫。那李桃现在是红袖招的娼籍,哪条律法规定不得招娼妓来家中?您带我们去问话也问不出什么,不如去红袖招问问吧。”
夏舜卿在一旁听了顿觉不安,王玄会不会已经把与他有关的线索抹干净了。
看着王玄那欠揍的表情,夏舜卿恨不得一拳打到他脸上。
先前白鹤观一事,有人散播传言,夏舜卿被误会因此挨了鞭笞,夏舜卿都不曾说过什么。他一个性子顶好的人生生被王玄气出脾气来。
王玄见夏舜卿神情激愤,更加得意,道:“你不会觉得凭一张纸就能吓住我吧?我给你的这个回礼怎么样?”
夏舜卿听出他指的是郑美山的证词,顿时火冒三丈。
王玄拿折扇搭了搭夏舜卿的肩膀,又道:“现在流传的那些打狗的画是你的手笔吧?我听说巡检司正在查你的画,可千万别封了你的铺子啊!——哦是我不对,你堂堂首辅家的公子,怎么可能做卖画这种下贱的营生!”
夏舜卿厌恶地甩开他的扇子,道:“你还是想好问话时的说辞吧。”
语毕姜琼命衙役将王玄双臂锁住,这时的王玄哪怕再得意也失了几分体面,便不再出声。
夏舜卿跟去了刑部。果然如王玄所说,李桃已是娼籍,而且居然还是被他父亲卖入青楼的。不过后来捕快找到了李师傅,他被红袖招的人关在某处做苦工,卖女儿之事纯属伪造。
依据律法,良家女子不得买卖,因此李桃的娼籍作废,恢复良籍。那些逼良为娼的一应人等也皆依律做了惩处,但没有证据证明王玄参与其中,这让他又一次逍遥法外。
从刑部出来,夏舜卿心里已是堵得慌。到书画铺一瞧,见铺内他的所有书画全部被官府没收,并被勒令一年内不得再出版其他作品,更是觉得又气愤又无奈。
巡检司给出的理由是这些书画编排官员、惑乱人心、阻挠京察。显然是王玄杜撰了这些说辞去举报的。
其实也并非是王玄有多么大的本事,而是官府半年前就收紧了图书审查,凡是被举报的都十有八九无法再上架。因为夏昭明重启京察之故,官员们害怕书籍影响他们风评,便心照不宣地实行了这一不成文政策,嘴上倒反而说是为了京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