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来京城后,就开始结交朝臣子女文人墨客,一同出去赏酒玩乐。”
“但同时,少有人察觉的是,京中动荡的雷暴隐匿在风云中悄无声息地聚集。”
“再过段时日,开始有朝臣接二连三地暴毙家中。”
听到此处,谢行止坐在桌前给自己斟了一杯清水,抿下一口润了嗓子:“这一切,与她害了你一家有什么干系?”
季承懿摇了摇头,苦涩道:“原是没有干系的,但陛下委任家父全权查办此事。”
“家父曾任大理寺少卿百里律,我原名百里承懿。”
这倒是叫谢行止有些许惊讶了,倒不是少年的身份有多高贵,而是这家徒四壁与身份的反差上增添了些怪诞。
“莫不是后因办事不利,被陛下下旨抄家了?”
季承懿语塞,恨恨道:“谢姑娘说话还真是直白。”
“莫不是你猜测的幕后行凶者,就是窦青鸢?”
“证据呢?”
季承懿也起身,坐在桌子的另一侧,为自己斟了一杯清水,看着自己被泛起的水纹扭曲的面孔:“若有证据,那窦青鸢还能在这上京风生水起么。”
谢行止摇头重申:“我是说,你认定是她的证据。”
“办事不力,家父原先最多被革职,哪怕下狱也断不会祸及家人。但是,有人向陛下上奏,这一切的祸事皆是大理寺少卿自导自演,而那些朝臣也确是或多或少与家父有些政见不合的往事。”
“此事一出,陛下盛怒,下旨令暗卫调查,竟真在府中书房处搜到了罪证。如此,大理寺少卿算计圣意,谋害政敌,徇私枉法之罪板上钉钉。数罪并罚,抄家流放。”
“可家父断然不可能做出此事!我父亲一生为官清廉,此事定是被人暗算,能够有此便利又心思不正的,只有那窦青鸢!”
谢行止不置可否:“且不论百里少卿品行,能有机会暗算的定是内贼么,就算是内贼,少卿家中家仆众多,又如何断定?”
“因为此事后,得利最多者,就是这窦青鸢。”
“我家满门抄家流放,家仆无不发卖或是跟着流放,事后我细细查探,他们的家人也并未有得金银变富裕的。”
得利最多?
谢行止揣摩着词句反问:“青鸢姑娘如今在望鹊楼当一名歌妓的境遇,似乎与你所说的得利做多有些偏差啊。”
她联想起白日见闻,那老鸨对窦青鸢有些含糊的态度:“难不成这望鹊楼是她开的?”
季承懿有些诧异地放下杯子直视她:“你竟连这都已经发现了。是,那窦青鸢正是望鹊楼背后的大管家。”
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沾了点杯中的清水,在木质桌面上画出了一副简易的图画,轻敲出声示意她看。
那图画是上京简易的地形图,其中他在几处画了圈:“不止望鹊楼,画舫,邀月台几处声色犬马的产业都是她的手笔。”
“整个上京风雅玩乐之事近乎全在她掌握之中。换句话说,那些达官贵人口中漏出的朝中密事或是政坛消息,也尽在她的耳中。”
这窦青鸢,竟是暗中编织了一张巨大的情报网,网上的一举一动都会反馈到收网者手中。
不过,能探听到这些,季承懿背后的关系手段定也不弱,与当街刺杀的莽撞作风倒是极不相符。
亦或者,他这样做也是另有目的。
“竟是我早了。”谢行止喃喃,“你白日刻意那样做,是为了接近她?”
季承懿迟疑了一下,眼神中透出茫然:“什么?”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下意识的隐瞒并非好事,转而干脆地颔首。
但就是这一瞬的迟疑让谢行止明白了什么,也让他变了脸色:“别的事情你都与我坦诚,唯有这件事你想要掩盖过去,说明接近她这件事很重要。”
“你是医者,接近她能知道的信息与旁人不同。也就是说,你是不是掌握了关于行凶者的体征,想要验证与窦青鸢是否相符的核心证据。”
季承懿脸色难看,眼神闪烁不定,最终似是想通了般长吁口气:“谢姑娘,你真的敏锐聪明得可怕。”
“你说得对,我之所以这般笃定有人栽赃,而栽赃之人是窦青鸢的原因,就是因为在有人向陛下上奏的前日夜里,我醉酒归来于府邸附近,与一行迹鬼祟之人相撞。”
“由于并非在府中,那夜我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但在事后我一家遭此大劫后,仅我一人寻了个假死之法。”
“但顶着这张陌生的脸,午夜梦回我没有一日不曾想起那日那人,她的体态身形在我心中刻画了无数遍,与窦青鸢的身形极为相似。”
“更重要的是,那日我误碰她的手腕,搭上了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