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崇早已怒火攻心,借着孟肇戎的火气,也道:“父亲若当真是顾念我,便不必怜悯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小阮姨娘分明是含恨而死,我这些年却一直懵懵懂懂,认贼作母……不知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邵筝儿难以置信地看着则崇,简直要被他伤透了心,一字一句艰难道:“你……你竟这么恨毒了我吗?我这么多年将你养大……难道你对我,一分情谊也无吗?”
则崇恨道:“情谊难道不该建立在坦诚相待的基础上吗?若这情谊的开始是因为欺骗,那情谊又是什么?”
邵筝儿怔怔地看着则崇,似乎被他这句话重重击倒,只是徒劳的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宁长公主看着看着,竟不自觉也作为看客入了戏,不自觉地扯着卫夫人的衣襟,一边扯一边叹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过生母也去世这么久了,这姨娘发落了,也便算了解了,这么好个孩子,以后可不能带着怨恨生活,还是得好好挣个前程。”
则崇原来还只是气愤,可是听到这么一个长辈身份的人,在这个时刻说一句公道话,不禁悲从中来。则崇很诚恳、很用力地点点头,对着长宁长公主深深一揖。
长宁心中便认下了则崇是个可堪提携的人,又觉得自己这一次确实该来,还帮着料理了这么一场公案,不错不错。
众人大抵都觉得这场戏要散场了,只有宁璋依然不肯松手,目光狠厉又质疑地看着孟肇戎,再问一句:“如果我母亲真是被毒死的呢?”
孟肇戎道:“无论是积食寒凉,还是食物有毒,罪魁祸首已然在这里了。我知道你心中记挂母亲,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这根本不是交代。
这根本就不是交代!
这是叫她打落牙齿活血吞,这是眼见可能的真相就在眼前的时候,却捂住了邵筝儿的嘴巴!
已经不用再问了,也不必再找什么交代了。
宁璋来之前,最糟糕的设想也不过就是这些人根本不想帮母亲讨回公道,他们更宁可孟家名声的稳定。可事实比设想更糟糕,陆隐乔的死,根本不是邵筝儿一个人的手笔,而是整个孟家、是孟老太太的忽然晕厥、是孟肇戎的喝止、是邵筝儿的反问……
种种这些,编织成了一个赤裸裸的现实展露在宁璋眼前——原来他们都没有想让陆隐乔活着。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也就不过如此了。
宁璋慢慢松开了邵筝儿的衣领,冷淡而又掺着几分悲悯地看着这个被孟家推出来当枪使的姨娘,然后她收敛了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地退到人群之后。
卫夫人一直揪着心瞧着宁璋,正想带着她离开福音寺去青谷马场散散心,却见卫澜两步凑到宁璋跟前。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宁璋便咧开嘴巴笑了。卫夫人想着这两个小家伙也算有些青梅竹马的交情,让他们两个相处去,恐怕还更开心,只等着回了忠义伯府再找宁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