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这位公主锦绣前程的开始,却无人料到,先皇溘然长逝,刚刚结束战乱的新朝便陷入了皇子夺嫡的纷争中。而在群臣和军中颇有威望的镇宁公主,便首当其冲的成了所有人一致打压的对象。
其中种种变故,当时还只是一介小小百夫长的叶嘉蓝已无从考证,只知道先皇辞世三个月后,二皇子继承大统,改年号元贞。新皇登基后,不知从哪抓到了几名混在禁军里的西梁间谍,于是军中忽然开始了一批大清洗,叶嘉蓝头上的将军、校尉、监军换了一茬又一茬,人头落了一批又一批,她莫名其妙地升了两阶,封了个四品的戊己校尉,此时军中已无人敢直呼镇宁公主的名号了。
那轮曾经照在新朝边军头上的月亮,似乎已被隐没在无尽的黑夜里,此后,漫漫长夜,再也看不到光亮。
而叶嘉蓝也正是在这样的夜色里,第一次见到只存在于他人口中的沈云澈。
元贞二年,灵帝传诏,镇宁公主下嫁戊己校尉叶嘉蓝。
当时的沈云澈,在大众的视野中已消失整整两年。
叶嘉蓝在床上翻了个身,床头昏暗的灯光照进她失焦的瞳孔,刺痛得让人想要流下泪来──如同当年大婚之夜,她端坐在桌前,看着那双喜烛的火光燃了整夜。
再没有比那晚更让人心痛的夜晚,再没有比那晚更让人幸福的夜晚。
是二十二岁的沈云澈,无论是哪一个,都令她那么喜欢。
叶嘉蓝就这样开着灯,半梦半醒地熬到天亮。她一整夜都在恍惚,沈云澈来敲门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不停往脸上泼冷水。
美其名曰,消肿。
“叶老师,我买了早餐。”
客厅茶几上摆了好几个纸袋子,打眼看过去起码分别来自三四家不同的餐厅,叶嘉蓝一边拿毛巾擦着自己泼成一缕一缕的头发一边侧目穿着整齐收拾利落的沈云澈,怀疑对方到底是几点起床开始做这些事情的。
上辈子这辈子都是时间管理大师吗。
“嗯嗯,谢谢,下次随便买点就行了,我不怎么挑食的。”叶嘉蓝看着眼巴巴瞅着自己讨表扬的人,很大方地满足了她,不过对方似乎并不太满意,只是把面前的袋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可爱。叶嘉蓝捂着嘴一大早地开始装深沉,或许是现在的自己比沈云澈大五岁的原因,叶嘉蓝少了几分上辈子的茫然无措,甚至已经能够站在上位者的视角去观察沈云澈。毕竟现在的镇宁公主,也只是一个二十二岁尚未毕业的实习生罢了。
抓着包装纸的素白指尖像青葱般嫩嫩的,咀嚼食物的时候脸颊微微鼓起,偶尔能看到粉色水润的舌尖探出划过嘴角,还未有那般凌厉的眼睛年轻的似永不冻结的泉水,流淌着勃勃的生命力。
叶嘉蓝隐秘而贪婪的视线扫过那窄窄的肩膀,挺直的脊背,再落到藏在衬衣里纤细的腰线上,顺着腰带淌过笔直修长的小腿。她收回目光,一片晦涩地揉皱了包装纸,借着咀嚼食物的动作把快要溢出喉咙的念头狠狠嚼碎了咽下。
“对不起,叶老师,我吃饭的速度有点慢。”
良好的家教自然不会让沈云澈如叶嘉蓝一般狼吞虎咽,叶嘉蓝自然知道对方这些习惯,“是我吃的太快了。总是学不会细嚼慢咽,没事,我们九点才出发,还有二十分钟呢。”
叶嘉蓝上辈子是武将,在军营里习惯了,吃一个干馒头能不就水。这辈子生活水平好了许多,可是刻在骨子里的身体记忆还是让她无法慢慢地去品尝这些美味佳肴的本味。
陈敏总说她只是看起来文雅,吃饭的时候像个饿了三天的大型犬。倒不是说她吃相难看,只是她吃东西的时候默不作声,吃得速度又快,总是别人推杯换盏地刚吃到一半,叶嘉蓝就放下筷子说自己吃饱了,很撑,盛了三大碗白米饭。
虽然叶嘉蓝喝着咖啡也没有任何催她的意思,可沈云澈终究还是无法自顾自地继续吃下去,她把剩下一半的面包重新包好,擦嘴的功夫,就看着叶嘉蓝刚刚还剩一半的咖啡迅速地降下水位,露出半杯冰块。
敏姐,我是不是给叶老师早饭买的太少了。
沈云澈默默地把早餐照片发过去,不一会儿就收到了陈敏的语音。
“没事的小沈,你可能不太知道叶嘉蓝的习惯,她这个人不知道饱也不知道饿,给多少吃多少,你就按照你自己的分量买就行,她很好养活的。”
陈敏的语气轻松,似乎并不把这件事当作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听语音的人却悄悄皱起了眉头。
好的敏姐。沈云澈回复了一个表情包,又打了几句话,斟酌许久,还是删掉了。
而对这一切浑然不觉的人只是冲她笑了笑,说道:“吃完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说完站起身,孩子气地原地跳几下,“抓紧时间,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加班的人吃不上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