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勖抬起嘴角,直勾勾地盯着太监,问道:“太女殿下一向仁善,便不担心她送的大礼,会让有的人死于非命?”
“凭王爷处置。”太监们依旧是这句话。
李常勖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自个又盯着箱子看了良久。
“李允慈,你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是要我学你做个假模假样的菩萨,把这人放了。还是一刀杀了他,亲手将我的把柄送给你?”
李常勖低喃着,眼神被发丝遮住,看不分明。
李愿没有在齐王府久留。
她将佟槿留给顾妙冉后,便带着仪仗回了宫。
而后不久,便有弘德帝的旨意传出:赵王、瑞河公主皆被责令闭门思过两月;二驸马因跋扈逾矩,夺爵位及功名,传唤入宫尤待发落。
李常勖的这场婚事,到底是过于热闹了。
隔日,按惯例应是新婚夫妇谢恩的日子,但进宫的只有齐王一个。
他声称齐王妃昨日受惊又劳累过度,今日起不来身。弘德帝自然知道婚宴前后发生了何事,并未计较,简单说了几句后,便叫了太医到齐王府为齐王妃看诊。
李常勖谢恩后,又去了凤仪宫请安。而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时辰。
齐王年幼失母,曾被佟皇后教养过几年,多少有些情分。
这日,他一踏进凤仪宫里,一个字还未说出口,眼泪便唰唰地往下流。
一个年过三十的壮汉男子,跪在佟皇后膝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拉不动劝不停,直把满宫的人都哭得手足无措了。
说到底,当初在桃颐园中齐王看上了两家女子,是佟皇后最终选定的方家。出了登闻鼓的丑闻,佟皇后自觉也有她识人不清的责任。
又一看,齐王哭得满腔委屈,像极了小时候没母妃护着被宫人明里暗里欺负的模样,好生可怜。于是,半是恻隐之心,半是场面功夫,佟皇后便派人将李愿找来了。
“愿儿,你做甚将那姓伏的送到你三哥府里?他们方家的事,自有刑部去查,你这般将人送去,岂不是让你三哥难做吗?”
李愿前脚刚迈入殿内,佟皇后的问话便迎面而来。她抬头,正瞧见李常勖跪坐在佟皇后身前,哭得狼狈的脸上隐约露出了两分破罐子破摔的无赖。
“母后误会我了。”李愿平静地回应,“自古言语如刃,伤人无形。伏远青击鼓时,传出了不少胡话。我担心三皇兄轻信了流言蜚语,与皇嫂生了隔阂,这才将人送去。皇兄想知道什么,亲自审问,自然比听旁人添油加醋的话好。”
李愿声音轻缓,神色柔和,徐徐道来时连李常勖都差点信了。
“这么说,竟是我错怪太女了。”李常勖一扭头又哭上了,“母后,是儿臣不对,太女煞费苦心为我考虑,我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可是儿臣心里苦啊。”
“母后知道。好了,好了,莫哭了。”佟皇后揉了揉眉心,她当然知道李愿没说真话,也清楚李常勖的眼泪多是做戏。可她作为皇后,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的,“本宫记得卫家姑娘尚可,这样,过段时日,将她纳为你的侧妃如何?”
李愿在下座坐下,接过了赵嬷嬷端来的茶,轻笑道:“卫将军是四品官身,膝下只一个独女,怕是不会答应让她做小。”
“卫家不成还有张家赵家,满京城无数闺秀,母后定为你选几位贤良淑德的好侧妃。”佟皇后一听李愿否定,立马又改口了。
李常勖却道:“儿臣是粗鄙之人,何必糟践旁人。正妃侧妃的,儿臣不在乎。只是担心然儿,他与儿臣一样早早没了生母,却又比儿臣不幸,儿臣尚有母后关怀,他长到这般岁数都未曾受过母亲管教……”说起他年仅六岁的儿子,便抬头悲凄地望着佟皇后。
“本宫也许久未见则然了。你若愿意,就让则然入宫与本宫作陪,只怕你会舍不得。”佟皇后想到他前头王妃留下的孩子,也不太忍心。一瞥李愿,后者只低头品茶,没有插话,想来也是不愿将恩怨是非牵连到稚童身上,佟皇后便放心地应下了教养皇孙的事。
哪知道李愿是想着,顾妙冉下个月就要入宫了,与其让她母后成日对着不满意的太女妃,矛盾纷生,不如就在凤仪宫里与孙辈享天伦之乐吧。
李常勖以退为进的招数,不偏不倚正中李愿的心坎,让她颇为满意。
从凤仪宫出来,李常勖把脸一擦,便不剩多少哭过的痕迹了。
李愿见状笑了笑,问道:“人呢?”
李常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人,哼了一声道:“扔回刑部了。”说完,又似不满地添了一句:“太女殿下这样的忙人,怎突然有了闲情插手这些琐事。”
李愿不答,只道:“三皇兄秉公守法、豁达大度,原来孤才是度君子之腹的小人。”
李常勖冷声道:“何必挖苦我。如今我已应承了不会再娶,唯一的亲子也会送到母后身边,想来,殿下不会再拦着我过安生日子了吧?”
“安生?”李愿墨描雪砌的眉眼,笑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刻薄,“你只求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