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事情吩咐完了,佟皇后才意识到她们干坐了这些时候,连杯茶都还没上,于是又忙唤宫女进殿斟茶。还道,“这茶叶是前几日才到的,产自岭地,香味很是独特。父亲一向爱茶,母亲等会儿离宫时,带几罐回去,让父亲也尝尝。”
佟老夫人笑着答应了,但品茶时却有些心不在焉。命妇入宫请安,是不能久待的。眼见聊了半晌了,正题还没揭开,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一杯茶喝完,她拉过佟笙佟箫,点了点两人的脑袋,“你们俩不是总说想逛御花园么,今日进宫了,还不快求求你们姑母,让你们去园子里玩耍?”
佟箫还站着没动,佟笙先怯怯地笑着,细声问道,“姑母,我们可以去看御花园的花吗?”
佟皇后的目光在她和佟箫身上转了转,摆手道:“去吧,这个时节只有山茶开得好,让赵嬷嬷领你们看山茶花去。”
佟笙便拉着她的孪生兄长出去了,内殿只剩下了佟皇后与佟老夫人。
“母亲是有什么话想说?”佟皇后低声问道。
佟老夫人也不再遮掩了,点头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娘娘您瞧箫儿如何?”
佟皇后不解,但还是应道:“看着是个听话的孩子,只是胆子有些小,少年郎应当洒脱大气些的。”
佟老夫人抿着唇笑了,脸上沟壑深深,“箫儿从小性子温顺,虽胆小,但做事贴心仔细。若是,太女殿下身边能有箫儿这样的跟着,娘娘也能少费心吧……”
李愿在早朝散后,就被弘德帝召到御书房里看了半天的奏折。看完后,皇帝又择了几件政事,让她当场拟个章程出来。
这样的考校对这对皇家父女来说,已是习以为常。只是李愿看起来是从年前病后至今一月左右未听政而已,但实际上,她已经不闻朝事三年多了。若不是今日上了早朝,她或许连几位重臣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往日半个时辰就能写完的对策,她愣是多花了一倍时间。不过慢虽慢了些,倒没过出错。弘德帝看完很是满意,叮嘱她顾好身子后,就让她下去了。
御书房外,早有凤仪宫的小太监候着了,见李愿出来,连忙上前请道:“太女殿下,成国公夫人正在凤仪宫请安,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呢。”
“……知道了。”李愿脚步一滞,素白的脸上血色更淡了。
回东宫换了身衣裳后,她才往凤仪宫去。一路上,她走得格外得慢,几次还停了下来。小太监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催促,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
好不容易到了凤仪宫外,远远地看见了几个宫女扶着一位宫装妇人离去,李愿还要叫来宫人,问道那是谁。
宫人恭敬地答道:“回殿下,那是刘妃娘娘。她为皇后娘娘绣了一副牡丹图,刚才送来,得知皇后娘娘有客,便只在殿外磕了头就走了。”
李愿盯着凤仪宫内殿敞开的雕花门扇,不知听进了几句。
恰在这时,赵嬷嬷从御花园回来,见李愿站在庭外,奇怪地问道,“殿下来了?怎么不进殿呢?”
李愿一声叹息,走向内殿,背影中莫名带着一丝凛冽。
“儿臣给母后请安。”进殿后,还不等她行礼,佟皇后就起身将她带到了榻前,“愿儿,快来见过你的外祖母。”
李愿看着面前的老妇人,“外祖母”三个字还含在舌尖,佟老夫人就先一步俯身要跪。
别说有祖孙的辈分在,佟老夫人又是一把年纪了,李愿怎能真让她跪下去。当下,她也没空别扭了,一手握住佟老夫人的手,扶着她在榻上坐下。
软榻前鎏金的熏笼散着轻烟与暖意,李愿却如同看不见似得,只盯着佟老夫人看。
“外祖母,近来可安好?”她的嗓音有些干哑,一句问完,又紧接了一句,“外祖父怎没一同进宫?”
佟老夫人打量着李愿,笑得愈发和蔼,“都好,都好。殿下也知道国公爷重规矩,他说外臣无旨不进皇宫,便让我带着孙儿来了。还有琼玉升官的事,国公爷知道是托了殿下的福,要我谢过殿下呢。”
李愿看着佟老夫人花白的双鬓,又听她提起成国公,眼里闪过一丝悔恨。但在意识到佟老夫人口中的“孙儿”是谁后,脑中紧绷的弦倏地断了,思绪一片空白。
“外祖母,你说,你带了……”一句话还没说完,殿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是两个长相肖似的少年少女,前者抱着几支含苞的桃枝,后者捻了朵山茶花,两个见殿内多了人,停在门外未敢进来。
而李愿在认出佟箫时,就站了起来,向来平和无澜的眼眸,布满了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