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冉在京城的人脉少得可怜,唯有的几位闺友都是在万寿节时结识的,除了平日里寄些香囊甜糕外,并不常往来。前阵子她又被顾玉山拘在府里,早晚对着的都是与她一样不出府的下人。因而,在京中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女选婿”一事,她居然这会儿才从魏荇的口中得知。
她又想起住进大相国寺后,瞧见的一桩桩戏码,恨不得敲敲自己迟钝的脑袋:那些人又是吟诗又是放风筝的,哪里是为“求职”,分明是求偶的嘛!
“魏二哥,皇太女什么时候择婿,怎么择啊,你快与我说说。”她捡起地上的书,催促着魏荇往下说。
“这我就不晓得了。只听说皇后要办赏花宴,到时家中有子女还未议亲的,都能同去。”说着,魏荇又盯着顾妙冉的脸看了看,“不过,三妹你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顾妙冉就差直说“想去”二字了。
魏荇摇摇头,压低了嗓音,“齐王你知道吧?他的正妃前两年病死了,这回皇后也要给他相看呢。齐王最大的儿子都五岁了,还是前头的正妃所生。你说要是被他看上了,就算八抬大轿进了王府,那也是填房。往后生了孩子,如何论嫡庶呢?”弘德帝重嫡女,上行下效,如今各家各户也把嫡庶之分挂在嘴边。
顾妙冉可不管什么齐王不齐王的,她直言道:“我要去,我若是不去,皇太女要怎么选中我呢?”
魏荇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差点惊掉了下巴,“三妹,你说你是想,你是想……可你是女子啊。”
“女子怎么了?我才貌双全、兰心蕙质,温柔体贴又端庄知礼,定然能成为最完美的太女妃。”顾妙冉很有自信,前提是系统以后的任务不过分作妖的话。
魏荇算是半个纨绔子弟,男男女女在一块儿的事见过不少。惊讶过后,居然还认同了顾妙冉自卖自夸的话。
只是他在小院里踱步了两圈后,突然回过味来,咋舌道:“这么说,咱俩还成对头了?”毕竟,皇太女身边的位置就一个,能当大的,没人想当小的。
顾妙冉不以为意,“你说话还要照着书念呢,可见对太女不是真心的。就算请你进东宫,你也不乐意吧?”
魏荇没有否认。他叹着气在椅子上一坐,难得有了些深沉的模样,“皇宫里规矩太多,人又精,稍有行差错踏就落了罪,我是受不住的。三妹,你也要想清楚呀。”
“先不说这些。”顾妙冉也在一边坐下,“二哥,你是何时来的大相国寺,可有打听到什么吗?皇后打算为太女选什么样的人,太女又是怎么想的……”
李愿还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顾妙冉就与院子里言辞轻浮的男子凑到一块儿,讨教着有关“选婿”的事了。
李愿此次入寺比以往低调了许多。一身浅青毛褐袄裙,布带束发,看着不只是清简,甚至还有些几分寒伧。
来时走的是普罗山后的小径,避开了蜂拥而至的人群,也没靠近有人值守的西苑院落和听经阁,只见了方丈口中那位佛法精深的无相和尚。若不算半途闯入的顾妙冉,除了无明无相外,再无外人知晓她今日来了大相国寺。
是以,寺庙内外精心准备的众人,与李愿擦肩而过时,压根不晓得这位素衣朴裳、神色冷淡的女子,就是她们翘首以盼的皇太女。
就连顾妙冉都没想到,她所设想的与皇太女巧遇后相谈甚欢的场景,已经不知不觉间实现了。
李愿大张旗鼓地引了不少人到大相国寺后,自己却不再露面,好似一心只为研讨佛法。
荆元等翊卫虽然从始至终地跟在她左右,但也猜不透她的打算,只知道按着吩咐办事,该招摇时招摇,该敛迹时敛迹。
如今跟随李愿的一批翊卫,有大半是荆元挑选,而后又由李愿过目才留下的。与其说是翊卫,其实已经与亲卫无异了。他们能留在李愿身边,说明已知晓了听话、忠心远比武艺的高低更为要紧。
在李愿送顾妙冉出门时,他们就悄声跟了出来,尽管没有靠近,但几人都是耳聪目明的武者,隔了些许距离,也没有漏看了李愿搂抱着顾妙冉的一幕,或漏听了围墙后不堪入耳的话语。
因没得到命令,众翊卫不敢擅自出面,只蹲在墙头树后面面相觑。
等李愿折返后,为首的荆元从暗处出来,挠着头问道,“殿下,回宫吗?”
李愿不知在想着什么,眼神落在虚处,像是没有听见身边人说话。等荆元又唤了一声“殿下”后,她才眉心一松,说道:“回宫吧。”
翊卫见她的语气不愠不怒,像是没有把方才那人的冒犯之言放在心上,便随之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