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番队,立夏。
距离收到英夏死讯消息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尸魂界进入了夏季,屋外的蝉鸣声震耳欲聋,南风将盛夏燥人的暑意布向四面八方,吹得窗沿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在这一个月里,松本乱菊作为全瀞灵廷首屈一指的懈怠副队长,却老老实实地在队里饱和工作了一个月。原因是十番队的队长日番谷冬狮郎在这个月里几乎无法应付工作。对外,他虽然每天都面不改色地按时上班带训,但只有离他最近的副队长乱菊知道,他一直在勉强自己。
自英夏确认死亡的那天起,他便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看着夜空中的星星排列成她的面容,悔恨和自责轮番占据着他的心,就算是躺在队舍里,也只是看着外面的天一点一点变红。
白天坐在执务室里时,也只是摆出了一副在工作的样子——他其实已经看不进任何文字,所有的公文都是乱菊代以批阅,他只进行最简单的签章。只要稍微闲下来一点,他便对着空旷的地方出神,感觉整个人都在灵魂破碎的边缘。
十番队里人人知晓队长和星见三席的关系十分要好,自打英夏出事以来,没有人敢去触碰冬狮郎的伤疤,全队上下均对此事闭口不谈。
一直到今天,冬狮郎才好像稍微缓过来了一些。
“松本,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冬狮郎勉强将一些不算太费神的队务批阅好,语气很是疲惫地站了起来,捏了捏眉心:“队首会结束以后,我就直接回队舍了。抱歉。”
看着他眼袋颇深,随时一副要晕倒的样子,面对这句“抱歉”,乱菊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得佯装轻松摆摆手,像往常那样说道:“不会不会,队长,您就好好休息吧。”
目送着冬狮郎清瘦的背影离开执务室,乱菊才将绷紧的神经放下,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
*****************************
那日的队首会没有太多需要全神贯注聆听的内容。主要是技术开发局的涅队长针对了袭击大御門十八席的异能虚残骸没有及时回收大发了一通牢骚,负责救援的五番队长为自己的属下辩解了几句,再加上其他番队的队长们轮流说了几句情,将涅队长安抚了下来,事情便也过去了。
剩下的便是例行的番队报告,冬狮郎没有什么话想说,只淡淡地汇报了近期的工作,便一言不发地退到了一边。
队首会结束后,他正欲离开,肩膀却被一股从上而来的猛烈力量揽住了。
八番队长京乐春水以一种很热情的姿势将他圈了起来,说:“呀,日番谷队长,这是要去哪啊?别忘了今天还有队首聚餐啊。”
冬狮郎散发出来的阴郁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笑脸打断,他仰起头盯着京乐的灿烂笑容,皱了皱眉,拒绝道:“不……我还是……”
“哎呀,日番谷队长,不要一直工作嘛,年轻的后辈如此努力,这样让我们这样在职几百年的老东西们怎么办啊。”京乐春水扶了扶斗笠,不由分说地将他强行掳走,“偶尔也要去散散心不是吗,队长无精打采的话,你的副队长可是会很担心的呢。”
“喂……京乐,动作稍微轻一点啦。”浮竹十四郎在一旁劝道。
听到这句话,略有些挣扎的冬狮郎停下了动作,想起乱菊最近这段时间的担忧表情,闷闷地停止了反抗,由着京乐像拎小鸡一样把自己拎到了居酒屋。
这次的聚餐轮到了六番队的朽木队长请客,大家便不怎么客气地使劲点了一通。
浮竹坐在冬狮郎身边,待点完菜后,从袖子里掏出了印有“达摩屋”字样的糕点和饼干,笑着往冬狮郎的身边送了送。
“日番谷队长,这些东西请拿着吧,除了你喜欢的那个饼干,他们家最近还出了一些新品。”
浮竹十四郎的笑容很温暖和善,他作为极少数在籍百年以上的队长,对优秀的后生总是想要照顾一二,想到冬狮郎曾经问过他这个饼干在哪可以买到,便觉得他喜欢这个口味,一口气买了两大捆带来,以示抚慰。
但冬狮郎看着那捆饼干,眼里的暗沉却又多了几分。
那其实是英夏喜欢的饼干,他心里想着她,面上却不好拂了浮竹队长的好意,虽然没有表现出太过雀跃的样子,但冬狮郎将那两大捆饼干都尽数收下,对浮竹道了声谢。
菜和酒很快便上了桌,京乐摇晃着一个酒瓶朝他凑了过来,说:“怎么样,日番谷队长,要尝尝这个吗?若不是朽木队长今天请客平时可喝不到这么贵的酒啊——”
“京乐……不要教坏日番谷队长啊。”
浮竹有些无奈地推了推京乐,正当整桌人都将京乐队长所言视为玩笑时,素日里滴酒不沾的冬狮郎竟点了点头,说:“没关系,我想尝一点。”
这话一出,席间觥筹交错的队长们纷纷将怪异的目光转到了他身上。
……怎么好像有种松本副队长附身到自家队长身上了的感觉。
这段诡异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片刻后,京乐大笑了一声,说:“对啊,这种时候就应该喝他个痛快!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免费的美酒喝的啊。”
迎着朽木白哉瞟过来的复杂眼神,京乐很开心地为冬狮郎斟了一小杯,冬狮郎拿起时转着酒杯观察了片刻,仰头便灌,瞬间苦涩和辛辣的味道便在唇齿间蔓延,一路烧到了胃里。
“咳咳咳咳咳咳——”
“喂喂!日番谷队长!”
“哎呀哎呀,这种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呀——”
冬狮郎一阵猛咳,初尝酒滋味,就喝到了这么烈的上等产品,浮竹责怪地看了一眼京乐,连忙拍着冬狮郎的后背为他顺气,像照顾小孩般,叫了服务员过来专门为冬狮郎再点了一杯汽水。
那汽水上桌时,冬狮郎的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此时脸也红,眼睛也红,在看到那瓶熟悉包装的西瓜汽水时,浓烈的愁绪又一再涌上心头,好像时光都回溯到了他还被称为“日番谷三席”的时候。
做者无心,观者有意。浮竹并不知道,这个牌子的西瓜汽水也是英夏最爱喝的,她那样怕冷的人,却在冬天都一直喝这个饮料,且自己喝还不够,每次去流魂街时,她总会很大方地买上许多,回来拉着他一起喝。
英夏还在的时候,他们几乎每一个夏天都是这样度过,她会拜托他用冰轮丸冰镇汽水,然后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畅饮,在花间闲坐。如今回想起来,那些都是弥足珍贵的时刻,但当时只道是寻常。
冬狮郎用力地捏着那个玻璃瓶子,想起过往依然清晰如昨。他盯着上面的图案许久,才将其打开一饮而尽。
******************************
那天具体大家都聊了什么,冬狮郎在喝了那杯烈酒后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恍惚中好像听到了五番队的蓝染队长向他致歉,觉得是因为自己番队的救援不利,没有调查清楚就向四十六室提交了报告,这才导致出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但一切章程都是有迹可循且滴水不漏,冬狮郎不想念念不休,也很难说出责怪他们的话。
他在上头的时候,不可置否地承认,酒可能真的是个好东西,虽然很难喝,但能让他在短时间内麻痹自己,忘记一些在清醒时令他痛苦的事和那些痛心的感觉,难怪志波队长和松本那个家伙会这么喜欢。
最后,是十三番队的虎彻清音和小椿仙太郎的出现,结束了这一场队长聚餐。
他们俩鬼鬼祟祟地趴在包厢门口往里监视,被发现后大呼小叫地喊着“队长您不能喝太多酒啊!”继而一拥而上,一左一右地把浮竹从包间里强行架了出去,弄得浮竹哭笑不得。
由于队舍离得近,散场后清音和小椿便顺便跟着浮竹一起将冬狮郎送回十番队的队舍。
彼时冬狮郎已经无比眩晕,趴在叽叽喳喳的小椿背上具体也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话,但无论是他们俩的互掐还是路上遇到了其他死神,“小椿三席”和“虎彻三席”这两个关键词总会不停地灌入冬狮郎的耳中。
他知道,这二位在护廷队里是很特别的存在,他们共同担任了十三番队的第三席。就在这样一声声的“三席”中,冬狮郎频频想起了自己的三席。他虽然不动声色地闭着眼假寐,却无可奈何地生出了一种寂寞的感觉。
“日番谷队长,送到这里就好了吗?”
走到了十番队的队舍,小椿将冬狮郎放下。吹了一路的风,他清醒了不少,虽然摇晃了几下,但已经勉强能站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