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从怀里拎起一件白大褂展示在他们眼前,云淡风轻地向四人解释,“我是医生,入门课程就是人体解剖。”
听到这里,几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原本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跌了回去。
女人眨眨眼,直勾勾地注视后座躺着的夏天,“你们车里那个女孩子是怎么了?”
老刘是根老油条,脑筋转得极快,“她是我侄女,最近看恐怖片走火入魔了,这不?睡觉都不安分……抱歉啊,让你费心了。”
“噗呲”一声,女人忍不住笑出来,身体颤抖着,被墨镜挡住的眼睛看不清真实情绪,“我解剖了半年的尸体,实验操作课上还去福尔马林里亲自拖过,也不见梦到一次尸体。”
老刘避而不答这个问题,笑着说:“美女你胆子真大,放在我们几个身上,压根就不敢去碰。”
女人就笑,视线落在夏天紧闭双眼的脸上,似乎在寻找什么。
王峰深知不能继续耗下去了,开口说:“美女,没发现什么问题吧?”
女人抱歉一笑,“看来真的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误会解开就行,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嗯,好。”
随即,王峰毫不迟疑地圣骑贴着防窥膜的玻璃窗,油门一脚踩到底,提速逃离了凯迪拉克的身边。
在凯迪拉克车内的女人远眺着不断远去的金杯车,顺手也拉起了车窗,“你给警察打个电话,就说有人拐卖小孩。”
精英人士正视前方,不咸不淡地问出一句:“什么?”
“装什么装,你又不是没看出来?”女人翻了个白眼,自顾自捞过男人丢在一旁的手机,“如果真没有什么事,你就不会默许我在路上与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密码多少?”
“你不要到处惹是生非,我没兴趣与警方的那些人虚与委蛇。”
“谢大总裁,不能与警方见面的人是我,你现在的脸可是在京海财富榜上金闪闪地挂着,没什么不好见人的——快说密码。”
车内后视镜里倒映出驾驶座上那个所谓精英人士的正脸,模样与谢幼年有着五六分相似,却不似他那种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做派,此人正是现如今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的谢氏集团CEO——
谢思洲。
“你知道就好——转过来,扫脸,”谢思洲微微侧过脸,对准凑过来手机屏幕停滞了三秒,等着验证成功后才转回脖子,想了想,语气玩味地问,“你不是亲手杀过自己未出生的弟弟、养育你多年的父亲和鸠占鹊巢的继母吗?既然都做的这么惨无人道了,不应该对拐卖儿童这种事情漠然无感了吗?”
女人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抬手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暴露出一张本应该在医院就被宣告死亡的脸——
何妍妍。
何妍妍并未因谢思洲不怀好意的话而大发雷霆,淡淡地说:“这个社会本身就对女性抱有歧视心理,刻板印象与恶意深入骨髓,我不过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我父亲起初也瞧不起我,但后来他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低头拨弄谢思洲的手机,输入完成“110”三个数字后拨了过去,屏幕递到谢思洲耳边,声音不咸不淡地说:“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才十七八岁,像是学生,指不定是被那几个人在酒吧外‘捡尸’或者强行拖拽上了车。”
“这与你杀弟杀父杀母有什么关系呢?你的全家几乎被你杀光了。”
“我虽然作恶,但我对其他人没有恶意,否则你也会被我杀死。”
“您好,这里是京海市公安局,请问有什么事情?”电话接通,对面传出女警温柔的询问声音。
谢思洲意味深长地审视着何妍妍,像是想要将她看透澈一般,片刻后,他垂下眼帘,声线平稳地对电话那头的女警说:“有人拐卖小孩,一辆普通的金杯车,刚经过老城区的八一路,车牌号是……”
另一边,宋域与沈瀛两人听闻这个消息,立即驱车前往老城区的八一路。
八一路可谓是一条贯穿南北两地“大运河”,不仅能直接通向京海境外,而且还与老城区几十条标记在地图上的路段相连,没有被画上去的乡道更是数不胜数。
在新城区还未发展壮大之前,就属这条道最繁荣,四处穿梭的车辆都必不可少的需要在这条路上开一截,否则真到不了别处。
当年光是在这条路上摆摊卖些便宜的零嘴,或是一碗看不见茶叶的茶,都能一下子赚够两三个月的生活费,可谓是发家致富的一条不二捷径。
所以,许多成日里无所事事的街溜子们就热衷于在此处摆摊吆喝,最后都如愿以偿的赚得盆满钵满,有的拿着这些钱去了外地打拼,有的则跑到别处逍遥自在,等没钱了再回来继续干摆摊的买卖。
沈瀛说:“督导组才到京海,现在正是风声鹤唳的关键时期,按理来讲,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引火烧身。”
宋域说:“嗯,这段时间治安科的生意都冷清了不少,他们那个队长方秋景直接翘班没来。”
沈瀛瞥一眼宋域,犹豫几秒,缓缓道:“除非夏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了对方的底线……例如,她与警方人员有了正面接触。”
宋域磨磨牙,粗略地回忆着老城区的道路规划图,统计起分岔路的数量,头痛欲裂的同时,还不忘迅速指挥一切行动。
他一手摁住语音消息,飞速说:“老邱,你现在立即给老城区那边的派出所通个电话,要他们现在紧急出警,必须将金杯车拦截在京海境内,不能让他们在我们的地盘上溜了。”
沈瀛翻看着手机地图里的画面,“我估计你不好追了。八一路几乎与老城区的每一条岔道都交错相通,随便钻进哪一条都够警方找。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毫无顾忌地拐走夏天,应该是拿了十成十的把握,赌八一路能把你们绕晕。”
宋域何尝不知道其中的曲折,但眼下除去大海捞针的笨办法,再也搜肠刮肚不出别的招数了,“你给我们警方支个招,出出主意。”
“你就先继续向前开吧,让我再仔细想一想。”沈瀛两指并拢在一处,用力揉着犯疼的太阳穴,脑子里蓦地旋起一场剧烈的风暴。
想要在杀死一个人后还能功成身退,最佳的方法就是做到悄无声息的暗杀,并且将现场伪装成无懈可击的自杀现场。
即使是因形势所迫,不得已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也要尽可能地把局势扭转到有利于自己这方的状态——
只要没有被人看清楚正脸,毁尸灭迹就成了最后的非常手段,而且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一步险招。
沈瀛闭着眼睛进行逐一分析,“按照常理,能做到在短时间内毁尸灭迹的有杀死后投江、丢入平板炉火化……就地掩埋虽然高效,但容易被警犬发现,并且翻新过的泥土也非常容易被识别,铸造成水泥凝块都需要几个小时的宽裕时间,对于他们来说过于凶险了,至多要控制在一个小时以内。”
宋域加快车速,一路上超越过无数辆车,“直接放火烧死,不也是一个很好的法子吗?”
沈瀛缓缓睁开眼睛,“他们不会选择留下一具相对完整的遗体,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处于包围圈之中,如果警方在这个固若金汤的圈子里发现了尸体,他们便会被名正言顺地列入嫌疑人名单内,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脱身方式——而他们现在迫切需要做的,则是将自己从嫌疑人中择出,伪造成凶手带着夏天逃出包围圈的假象。”
“如果说尸体投江,老城区的西边倒是有一条比较深的河,”宋域想了想,“火化就必须找到一家火葬场,普通的温度达不到焚毁尸体的需求,但老城区这边有几个火葬场我还真不是很清楚。”
沈瀛暂时只能将线索推进到此处,但光是这些就已经够他劳心费神了,“你先让老城区的警力抽调一部分去这些相关的地方进行搜查,还有你要特别强调,除了金杯车,其余想要出境的车辆也必须一律拦截下来——他们不可能只准备了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