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臣们在市局众位有头有脸的大官热情的欢迎下,顺着台阶慢吞吞地向大厅里面晃,各个楼层的公职人员们迅速端正态度,“嗖”的一声,猛地跳回了自己原本的岗位,开始进入兢兢业业的战斗状态。
杨欣然一边扭转脑袋去探查外面的风吹草动,一边与身边人插科打诨,“你们说,我这如果跑上去献花一束,于局会给我记个三等功吗?”
“献花?献玫瑰花吗?年轻女干警高调求爱市局一把手,”邱元航笑了笑,“你会红哦。”
这话题够引人想入非非,瞬间便占领了在场各位单身汉子们的脑子,不乏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打嘴炮,吆喝着要杨勇士上阵去亲自体验一把。
宋域吸了吸鼻子,“今天的空气里是兑了十斤老白干吗?怎么一个两个都醉成这个样子了?”
众人笑闹几声。
邱元航的视线掠过沈瀛的工位,问出一个和杨欣然相同的问题,“沈顾问这个点怎么还没来?”
“估计是学校有急事吧,”宋域虽然也纳闷沈瀛跑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但奈何对方的两条腿长在对方自己身上,他总不得给他脚腕上戴个电子脚镣,实时监控并且窃听他的生活,“我打个电话问问。”
“嗯。”邱元航颔首,单脚一蹬,又稳稳当当地溜回了原位。
宋域抬头望了一下天花板,脑子里思忖起沈瀛大概率会去干些什么不能报备的事情,细细琢磨了半晌,担心起沈瀛是不是又遭到了追杀,就好比上次将他逼入华天大厦的暗杀行动。
言多必失,思多必怕。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住,连忙抓起手机,匆匆拨了一个号码过去。
可是,等成一串忙音都不见对方接听,也犹如那条信息一样,石沉大海般无回声。
就在宋域为此烧尽脑细胞,预想着众多可能性时,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恨铁不成钢地赏赐了他一个脑瓜崩,逼得他从成千上万种不着边际的脑补中出尘。
宋域吓一跳,慌忙低头去看手机屏幕,正是生死未卜的沈瀛回过来的电话,下意识地选择了接听。
下一秒,沈瀛独一无二的说话声调从听筒里飘出,一字不漏地砸在宋域的耳膜上,“怎么了吗?”
一时间,宋域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话问起,是该问他在哪里,还是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或者是问他安不安全……所有的话都想倾巢而出,但能发声的只有一张嘴,它们全都堵在嗓子眼难以成句。
沉默片刻,他的余光瞟见了杨欣然桌上歪斜的玫瑰,瞬间有了话题,“我这里有个冒着热气的三等功,你要不要?”
对于这个没十年脑血栓都拎不出来的尴尬问题,沈瀛明显非常无语,凝噎了半天才从嗓门里卡出两个字,“……不要。”
“哦。”
“还有什么事吗?”
“你在哪里?督导组已经到市局了。”宋域僵硬地转移话题,就好似上一秒在问“嫦娥在公元前多少年奔月”,下一秒就抽风地问“长颈鹿打架会双双窒息吗”。
奇葩且无厘头。
微风拂过沈瀛的耳畔,他的眼睛微眯了一下,迈入堆放杂七杂八货物的天台,压低了声音,“我在外面办事。”
宋域没了方才的紧张,半开玩笑地问:“你不会自己也兜不住,临阵脱逃了吧?”
沈瀛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遏制住去挂断宋域电话的冲动,“我是真的有事。”
“哦,今天能来市局一趟吗?”宋域听见钦差大臣们逐渐清晰的谈笑风生,余光向玻璃门的方向瞟去,顿了一下,“我估计最近一段时日,督导组要常驻市局,指不定哪个点就要你上去问话。”
沈瀛淡淡地说:“嗯,我事情办完了就过去。”
“尽量早点到位。”
宋域说完这最后一句,便放下了手机,手指轻轻触碰红色按键。
此刻,即使确定了沈瀛的安全,宋域依旧没有放心。
他盯着窗外的明媚阳光注视少顷,在刚才的简短对话中,他从背景音里听见呼呼啦啦的风声,像是沈瀛站在楼顶或是空旷场地与他通话,并且还传出过一阵防诈骗宣传的尖锐喇叭声。
他思索再三,扭头问:“杨欣然,最近那个防诈骗宣传车的路径知道吗?”
杨欣然随意回答:“每日环城三圈。”
宋域再次详尽了自己的问题,“具体哪个时间段,需要到哪里知道吗?”
“不清楚,”杨欣然努努嘴,“这个路径虽然是提前规划好的,但时间哪是能把控得了的?”
宋域眉头一蹙,“负责这个的是哪个部门?”
杨欣然想了想,“这种事情不都是宣传办负责吗,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宋域起身去固定电话那边,抬手便熟稔地敲出一串内部号码,“你好,刑侦大队,麻烦问一下,刚才你们宣传办派出去防诈骗宣传车是在什么位置?”
杨欣然缓缓拨动眼皮,斜眼睨视宋域的背影,她搞不懂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狗皮膏药。
几分钟后,宋域得到对方的回应,道了声谢后,慢慢挂断了电话。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鞋尖,在大理石的朦胧中发现自己身影,嘴里轻声呢喃,“南台大道,南台大道……”
恍然间,宋域脑袋瓜子里灵光乍现,陡然联系起沈瀛昨日探查的新博易死亡事件,推断出沈瀛必定是瞒着他深挖死因去了。
新博易,天台。
下课铃声在准点敲响,却不见补习完第一节课的学生们冲出教室,如果只有一两间是这个状况沈瀛还不会觉得奇怪,但几乎每扇能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门皆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补习老师大摇大摆地拎着包迈出教室门。
怪诞且诡异的气息在这里肆意弥漫,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妖物在沈瀛面前耀武扬威。
沈瀛站在天台上久久没有动静,热浪倒是席卷得厉害,颇有点刮死万物的不健康心理。
呼!
一声异响从天台上的杂物后传出。
沈瀛敏锐地捕捉到,立即收起手机,盯着那堆杂物审视片刻,缓缓提起了脚,朝着杂物背后的位置移动。
就在他与杂物相隔不过两三米的时候,一只叼着树枝的鸟毫无征兆地飞出杂物堆,扑腾的翅膀掀飞了丢弃在纸箱上的塑料袋。
“鸟?”
刚才的动静,就是鸟造成的吗?
“沈老师,你在这里呢!”忽然,刘方全的呼喊声从天台的入口荡出,混杂在炽热烈风中飞过沈瀛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