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桎将顾冉带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高崖。
她被捆缚手脚倒吊在崖边的一颗歪脖树上,头晕肩痛。
邢桎还在疯疯癫癫絮叨,但顾冉一句也不想搭理那疯子,也没力气搭理。仅是对抗两边肩膀上尖锐的疼痛,已让她丧失所有气力,
疼昏过去也好啊,免得还要清醒感知这疼痛,她内心祈求着。
然而老天仿佛真的站在邢桎那边,渐渐西沉的日头下,她倒吊的脑袋始终清醒……
“夜眠姑娘!”
那四名玄武堂弟子找过来时,已月上中天。
顾冉倒垂着身体,整个人早疼到麻木,意识终于开始昏沉。
但听着那四人越来越近的窸窣脚步声,她心里还是升起了希望,连带着对江衍的怨怒也淡去不少:“别过来!”
她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傍晚邢桎在附近鬼鬼祟祟出没,必有陷阱。
好在那四名玄武堂弟子并未再往前,只立在不远处看着她。
隐匿暗处的邢桎现出身形:“给江衍发讯号,若想夜眠囫囵活着,即刻出发赶来此处。”
明光教各堂都有自己的联络方式,且会定期变更,算是各堂内部机密。
但那四名弟子并未立即行动。
狂风自河面而来,吹上高崖时带出怪异的呼啸声,顾冉的身体坠在绳子上轻轻晃荡。
她听见夜风遥遥送来那四名玄武堂弟子的话语声,他们似是起了争执,她只隐约听到朱雀、玄武的字眼。
此时的顾冉无心细想明光教内部交错的势力,她想囫囵活着……
邢桎不耐烦起来:“还等什么?是想看焚尸水的威力,还是想看她缺手断脚?”他说着朝顾冉走去。
便是此时,远处夜空中突然亮起形状特异的焰火。
那焰火连发三次,将一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是明光教的通讯焰火,却不知是哪一堂的,如此大张旗鼓。
“成事了!堂主他们成事了!”圆脸的玄武堂弟子没忍住欢呼道。
“老天保佑。”那长脸弟子也笑着轻轻叹息。
邢桎听得云里雾里。
顾冉却想起江衍临走前的那番话——明光教成为我囊中之物。
他真的成事了么?
“邢桎,我倒要谢谢你了。”那长脸弟子突然上前几步,看着邢桎和被倒吊的顾冉笑道。
“你说什么?”邢桎不明所以。
那长脸弟子扫了眼被倒吊的顾冉:“堂主要与朱雀、白虎堂联合,怎可少了诚意。夜眠姑娘,便是我玄武堂的诚意。”
“那还废什么话,让江衍即刻过来!”邢桎心知教中生变,语气也急切起来。
长脸弟子似是听到什么笑话:“既已事成,堂主怎可能再来。”
圆脸弟子在一旁踟蹰着,对长脸弟子道:“白鱼,还是让堂主知晓比较好吧,我看堂主……”
“隋源,你在堂主身边才多久,五年前的事你并未经历过,当然不知堂主计划。”唤作白鱼的长脸弟子冷声打断,横了那唤作隋源的圆脸弟子一眼。
隋源面色为难,讷讷闭口,他确实一年前才从底层弟子提拔上来。白鱼却是堂主身边的老人。
“哈哈哈哈,江衍小儿,五年前便靠色相诱白虎堂主泄密,他自己借此上位堂主,五年后还是老伎俩。可耻!可鄙!”邢桎大声咆哮,口沫横飞。
邢桎背对着顾冉,但借着月光,顾冉看见他气急败坏下从口中飞出的细小口沫。
她呆呆看着那些飞舞过后迅速消散的口沫,心想你与江衍半斤八两,都可耻、可鄙。
她听明白了。
江衍之所以对“夜眠”示好,是为了联合朱雀与白虎堂,为了打消朱雀的疑虑也好,为了利诱胁迫朱雀也好,有了“夜眠”这个桥梁,事情总会便利数倍。而五年前,江衍上位玄武堂主时,便已经有过类似的做法……
白鱼的声音像从遥远的虚空传到顾冉耳边,他说:“今日,谢过邢桎先生为我玄武堂绝一后患。”
刀光闪过,吊着顾冉的绳子应声而断,连邢桎都来不及有所反应。
身体飞速下坠时,顾冉心重越来越平静,如一潭死水。
是了,江衍联合朱雀与白虎堂除掉了其他几堂,下一步他要掌控明光教,要对付的便是朱雀堂与白虎堂,“夜眠”是朱雀的左膀右臂,借机除掉最好。
先前升腾起的希望像是毒药,发作时带来灭顶绝望……
咚!一声轻响,滔滔巨浪中只激起一小圈水花。
刑桎三两步奔到岸边,暗昏昏的悬崖下,只剩一片湍急水流,哪里还有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