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风又起,绿柳解丝垂,不知离别苦,争绊路人心。
两人望着文雍的背影出神许久。
等他们从船上下来时,有几名身着襕衫的举子迎面走来,神情慷慨激昂,正谈议着近日的朝政大事。
中间那名瘦些的举子看了看两侧,压低嗓门道:“欸,说到这肃国公,我爹说他纵容亲子略卖人口,你们听说了吗?”
他左侧那名身形稍壮的举子听了之后,面色忽变,惊讶不已,“略人之法,最为严厉,若真如此,肃国公明知亲子犯下何等大错,反倒不予管教,这不得被施以重罚?”
另一面容白净的举子则理智些,奉劝两人莫要盲目听信,“马楼,话可不敢乱说,你是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
被称作马楼的那名举子受到同伴的质疑,有些不服气,声音也变得大了些,“我爹亲口说的,徐御史不仅连上两道折子,还在朝会时当众向官家揭露肃国公的罪状。”
身形稍壮的举子一听,先是一愣,很快神色又恢复如常,“既然是你爹说的,那应当不会有假,没想到肃国公竟会做这等糊涂事,不过这徐御史是何许人也?以前从未听过。”
马楼笑了笑,接着把头一扬,清了清嗓,继续给同伴科普:“别看这位徐御史进京赴任没多久,官职品级也不高,却也是个惹不起的人物,我爹说了,他与陆相公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
百官本就畏惧御史台,不敢轻易招惹,何况这位还有丞相做后台,那白面举子轻咳一声,低声提醒其他两人:“既然他们一个个都是我们惹不起的人物,还是少在这里议论为好,人来人往的,当心祸从口出。”
此话一出,余下两人噤了声,面面相视一会儿,才又加快步子往前走。
他们的声音并不小,因而赵洵听得一清二楚。
他眉峰蹙起,眸色渐深,头疼道:“御史台虽有闻风奏事之权,可刘圭处理得滴水不漏,那些被拐的女子个个都签了卖身契,这样一来,确实是在律法范围之内,先前我倒是小瞧了他。”
杜浔按住赵洵的肩膀,凑过去说道:“承平,你是不知道,刘圭那老家伙还故意趁徐御史不在,大张旗鼓地派人上门送去聘礼,闹得沸沸扬扬的。”
赵洵眉眼间登时泛起一股子狠意,恨不得把那人当场撕裂。
他知道这件事,当日也抽出空将那刘密又揍了一顿,可当他再次听到这个消息,依然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咬牙切齿道:“刘圭这个老匹夫,竟敢直接下聘礼。”
“是啊,整个汴京城都知道了,”杜浔也甚是鄙夷肃国公这番举动,脸上嫌恶之色尽显,“他们进不去门,就使钱找了个乞儿喊开徐府大门,然后强行闯进去把聘礼放那儿,不过后来徐御史回来,全给丢出去了。”
赵洵陡然冷笑一声,嘲声道:“活该。”
杜浔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着赵洵,忍笑道:“承平,莫说别人了,还是先想个办法,以后你如何才能把聘礼抬进去,徐御史那关可着实不好过。”
赵洵没料到他会提一嘴这,顿时面色僵住,然后伸脚踹了过去,“就你长了张嘴?”
杜浔捂着屁股跳到一旁,咂了咂舌,幸灾乐祸道:“还是你惨一些,我至少是请期(4)以后才被退的婚,你呢,连聘礼都抬不进去。”
赵洵眉头来回翻动,又想动手时,忽然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只能咬牙吃下这个眼前亏,挥手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五十步笑百步,无聊。”
杜浔也发现了那个身影,只是旁边还有一个某人不乐意看见的人,他又揉着屁股贴了上去,另一只手不停指着,笑嘻嘻道:“承平,快看,那不是徐小娘子吗?”
赵洵嫌弃地看着他,离他稍远一些,淡淡道:“看到了。”
杜浔继续贴过去,低声道:“徐小娘子旁边那位,我看着好像是新科状元陆霄啊。”
赵洵有些不耐,瞥他一眼,继续挪动,压着嗓子道:“我知道,我不瞎。”
这根本不用提醒,是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方柳色青青,柳丝拂拂,半遮水烟,半掩佳人面。
徐予和与陆霄肩并肩走在堤岸上,言笑晏晏,正道是那句才子佳人总相宜。
杜浔更为幸灾乐祸,眼里只有看乐子,他将头凑了过去,“看来我们出现得有些不合时宜了,徐小娘子想是正与陆霄游湖赏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