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霄眸光微动,欣喜万分,拱手向徐琢施礼拜揖,“侄儿多谢徐叔父成全。”
这时,跟在赵珩身边服侍的周内侍走将过来,他也面带喜色,不急不缓地向三人行礼问好。
几人也都拱手回礼。
陆敬慎将脸上笑容收敛了些,“不知中贵人来此为何?可是官家有要事传召?”
周内官笑道:“陆相公可是忘了这琼林宴后还要作谢表?”
琼林宴的最后,群臣需向皇帝表达感谢之意,其中一个重要环节便是写作“谢表”。
陆敬慎恍然记起,忙道:“是是是,周内官好记性。”
可他又有些困惑,“只是,这谢表,不是明日宴席入谢(4)后方才挑人撰写?”
周内官点头,又笑着答:“谢表向来是由文章最出众的新登进士撰写,陆相公,令郎连中三元,官家这几日多次品读令郎的文章,誉不绝口,方才又听得令郎在席间作的诗篇,甚为欣赏,当即定下人选非令郎莫属,故而差我提前告知。”
陆敬慎再次恭身施礼,“多谢周内官,我替息子谢过官家抬爱。”
陆霄也施礼拜谢。
话已带到,周内官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陆霄本想随父亲与徐琢回府,怎料同在国子监读书的郑琦邀他今晚向国子监的老师陈愈登门致谢,他也只能拜别两位长辈。
徐琢与陆敬慎杵在原地相谈了一会儿,随后肩并肩往苑外走。
两人没走几步,便见肃国公刘圭一路小跑,径直冲到两人面前。
刘圭伸出手臂拦下徐琢,随后拱手赔笑:“徐御史。”
徐琢眉峰蹙起,不想理会于他,故而把步子赶得更快。
此人一来,嘴里准吐不出什么好事儿,陆敬慎便也紧绷着脸,冷声质问:“肃国公这是来做什么?”
刘圭转头笑道:“瞧老夫这记性,还未恭贺令郎高中,陆相公,对不住,对不住了。”
他答非所问,陆敬慎不想跟他多费口舌,也甩袖而走,向前追赶好友的步伐。
“徐御史慢些,慢些走,老夫年纪大了,跟不上啊,”刘圭满脸焦急,在后面提着袍子边走边喊:“子不教,父之过,逆子今犯下大错,我为人父,亦推脱不得,今日是特地来向徐御史赔罪的。”
这套说辞徐琢已经听他说腻了,心中更是气愤难忍,冷哼一声,继续快步往前。
刘圭气喘吁吁道:“徐御史且消消气,我已将那逆子狠狠打了一顿,他已知错,我......”
他正说着,不料赵洵凑了上来,抱着双臂,阴阳怪气道:“肃国公好手段,知此事者少之又少,你却在这儿言说,真是生怕旁人不知啊。”
刘圭被他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不停缓气,“宁王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夫是真心实意向御史道歉,我家则茂心性不坏,只是顽劣了些。”
赵洵脸色黑沉下来,故意拔高声音,“刘圭,谁家的好儿郎像你家二郎那样,在国子监欺凌贫弱士子不说,还开了五六家青楼楚馆。”
此话一出,周围的官员纷纷回头往他们这边看。
这事儿不算稀奇,京中官员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但是被人当众揭露,刘圭面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赵洵拧紧眉毛,摸着下巴低头思考,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故作惊诧,大声道:“你家二郎还拐卖良籍女子,啧啧啧,这要是让御史台知道了,只怕以后你都不得安宁了。”
徐琢止住脚步,板着一张脸,厉声发问:“肃国公,宁王所说,是否属实?”
刘圭无法反驳,眯起那双小眼睛,不得不赔笑道:“徐御史明鉴,也不知宁王是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我家二郎顽劣归顽劣,但所做之事,皆在律法之内啊。”
徐琢拂袖冷哼,显然不信他的说辞,先前崔内知已查到那两人是人牙子,并仗着肃国公嫡子的势为所欲为,虽然证据不足以指向刘密拐卖良籍女子,但那两人在赵洵手中,赵洵这般说,必然是从他们嘴里问出了什么。
刘圭也别无他法,只能甚是客气地笑了笑,而后扼腕叹息,“老夫所说皆是实话,逆子纵容下人,险些折辱令嫒名节,老夫也深感愧疚,所以……老夫还是想擅自做主,给两个孩子说个亲,不知徐御史考虑得如何了?”
赵洵连连咂舌:“哎呀呀,刘圭,你这算盘打的可真是响,你那嫡子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你这到底是赔罪,还是诚心祸害徐小娘子?”
虽然被这样拆台,但刘圭仍旧不死心。
“这......徐御史若是瞧不上则茂,我家则渊品性纯良,为人谦恭温良,与令嫒亦是相配。”
赵洵摸着下巴,继续点评:“你那庶子太过懦弱,在府里惯被嫡子打压,徐小娘子若是嫁了过去……”说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故意将语调拖长:“只怕是备受磋磨啊。”
刘圭攥紧衣袖,心想赵洵何时把他家情况打听得这般清楚,但当着诸多官员的面,又不敢发火质问,一时语结:“你……”
赵洵唇角微微勾起,轻声道:“肃国公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被我说中了?”
陆敬慎横眉冷哼:“肃国公若真心想向徐御史赔罪,也该是登门致歉,偏偏每次都挑在人多眼杂的时候,便别怪我们不给你面子。”
“陆相公,这就是你冤枉我了,”刘圭委屈极了,当场反驳:“我如何没登门?是徐御史闭门谢客,我进不去啊,也只能在上朝下朝的时候提一嘴。”
知他惺惺作态,徐琢不屑与之争辩,“肃国公,小女婚事已有着落,以后无须再提此事。”
刘圭皱眉,撵上去追问:“这……令嫒何时说的亲?老夫竟未曾听说?”
“我和徐御史十余年前便将亲试商定下来,”陆敬慎瞥他一眼,“怎么?难不成还要专门向肃国公报备一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