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吗?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贪心。”甲状腺异常的女班主任突出的眼球直直地盯着她,“你说你这个节目到底想做什么呢?有什么意义呢?”
她张了张嘴。
——凭什么?
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一直很后悔当时没能张开嘴。
“……我有点事,先走了。”
矫饰被轻而易举地戳破,几乎又是一次落荒而逃。
越鸣向来擅长逃跑。
人类的道德感和喜恶有时候真的是很微妙的。
太宰治觉得这人就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让人忍不住去想到底会爆成怎么样绚烂的烟火。
人性中似乎天然带着某种幽微的残忍,让我们在感觉没有强烈的伤害的情况下,会想逗孩子玩甚至想看孩子被哭了再被哄好的过程。
当然了,要在“没有实质伤害的前提下”。
虽说越鸣讲述过程中吞吞吐吐三缄其口,但看着她自称“反派”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拼命为自己也为对方挽尊,实际上不就是想要证明自己没有错吗?
看样子应该是顺风顺水惯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否则不会怀疑自己有没有错。只不过显然没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你既然这么有正义感,你自身一定做的很完美吧?可以检视一下自身的所有行为是否都经得起规则上的上纲上线,说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监督帮助维护社会秩序和社会上的浩然正气呢。
有一种人,他们的世界里是没有“求助和分享”意识的,就是、连这个意识都没有,遇到任何事情的反应都是,要么抗,死抗不住了,就崩。根本不屑于表达憎恨和软弱……简而言之,就是卖惨这种丢脸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当自我成长无助于解决自身困境时,就连成长的原动力都没有了。
总有人会错误的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需要努力就能解决一切事情。一定要全力以赴靠自己实力证明自己,要么不做,要么最好。
其实骄傲的人类只是大自然忠诚的实验品,而地理环境是一个玻璃器皿,人类在其中不断反应,然后冒出一连串、一连串的气泡。
很多人有一个不小的误区,非常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能够放下所谓的尊严、面子等就能一夜翻身,这绝对是个天大的误区。
只要出卖自尊,放下自尊,大部分人就会发现,自己的尊严其实卖不了多少钱。
因为尊严这东西只有对自己是重要的……对别人,并不重要。
总是觉得自己擅自失去了什么就一定会得到什么一样。通过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小丑,最终……成为真正的小丑。
他没费太多力气就知道了很多,也感谢这家伙自顾自的个性,只是为了自己而倾诉的想法,完全不需要顾及别人的感受,只想着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其他人完全就像她的工具,不,玩偶一样,任由她摆布。
于是太宰治靠在栏杆上耸了耸肩,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慢条斯理道:
“再怎么小心谨慎,如果只是冷眼旁观,就不会有任何进展。”
一个坚强但固执,一个强大而稚嫩,一个努力而傲慢的领导者。
简称,暴君。
或许她应该先理解一句话再做抉择——
对别人产生期待是痛苦的开始。
……
时钟滴答滴答转,旁边贴着高一时班主任的特别定制——“狼性文化”,中二与中年男人的品味并存,但经常被班上那群无聊透顶的男生拿过来“嗷呜嗷呜”地开玩笑。
“倒像是进了野生动物园”曾经的生物老师如是锐评道。
现在教师团队被二次元入侵,好歹在审美上能有点进步。
难熬但又少见的自习课,没有考试也没有随堂测验,除开下课前要交的作业,竟无半点其他琐事,于是越鸣得了道圆锥曲线压轴题做着,假装自己有事做,做着做着,不知不觉就沉浸了下来,乃至于越做越奇妙,感觉自己真的学到了点什么,简直聪明的不得了。
“哎呀,这可不行!”她连忙掐灭了刚刚那点奇妙的触觉,拍了拍莫名发热的脸,“怎么还真学起来了?”
苏扬凑过来半个脑袋:
“完啦,你怎么做的这么快!我才做到第三题!”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越鸣僵着脖子不敢转头,她的语气煞有介事,刻意夸张到变形,“我刚刚居然学进去了!”
对此苏扬也是一脸佩服:
“牛啊,越女士!居然进入‘心流’状态了,不过你为什么不继续?”
“你来学校难道是为了学习的吗?”越鸣白了他一眼,身体依旧僵硬得可以。
“怎么可能!”苏扬下意识回复道,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压低了声音,“但我只听说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没听说过‘十年玩井绳一朝不怕蛇’的。”
“唯独不想听到你说这种话!”被他一梗,她忍不住闭上眼,努力忽视自己发烫的耳垂,“我可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境地。”
他讪笑着,以极快的速度图穷匕见——
“那我等会能不能参考一下你的作业?”
“我的建议是你最好参考别人的。”话是这么说,但越鸣还是把草稿本往两人中间推了推,“我可不保证正确率……”
“谢谢越大学霸!”苏扬笑嘻嘻地从桌下掏出一根棒棒糖作为回敬。
坐在不远处的中原中也将自动铅笔按得咔哒作响,他发誓自己根本没想听,但由于这个地理位置实在太过有利,听得也是格外清晰,因而也让他产生了同等的迷惑:难道不是学进去了更好吗?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思考空间了。
因为下课铃响了,而他的作业进度还卡在最后一题。与此同时被递到他桌面上的还有一份新鲜出炉的作业,钴蓝色眼睛微微眯起,A4纸上龙飞凤舞的“越鸣”二字伴随着其主人翩然而去的潇洒背影——
“组长,交作业。”
赭发少年突然想起上周放月假那天,这个总是踩着预备铃进教室、跑一圈感觉能要她命的家伙,竟然能第一时间冲出教室直奔校门口。
当时她马尾辫散开的样子和此刻草稿本上的字迹如出一辙,都是不管不顾燃烧着的姿态。
校园最速传说,是也。
走廊里连个背影都没了,只有他指间残留的纸张温度,像握过一颗尚未冷却的子弹。
“各组组长把数学作业交上来哦~”课代表蹦蹦跳跳上了讲台,笑眯眯地像个天使,说出的话却像个恶魔,刹那间全班叫苦不迭,甚至不少同学的桌面都快冒烟了。不出意外又有几个拖延症病急乱投医,盯上了那几个众所周知的“好苗子”,可谓是一片混乱。
那家伙倒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中原中也不由得腹诽道。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他只是想问下具体演出形式,奈何负责人似乎只点上了“飞毛腿”技能。转头看向她的座位,桌面从来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根本不会留下任何书籍,除非是上课需要,哦,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更新一次的便利贴上不知道从哪里摘抄的字迹并不算很好看但对比起平时作业来看应该是很努力写出来的句子——
【为什么春希每次看冬马的时候都正好错开目光?因为冬马也在看着春希。——《白色相簿2》】
……完全看不懂啊!
真是奇怪的人。他这样想着。
或许他同样需要知道一句话,“人都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