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笑的是,似乎这种呼声多了,有些人也真信了。
宿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放弃了人性,用恐惧和鲜血在人们的心中成为了另一种存在。
但五条悟不同。
他的本质其实还是人类。
“最强”的标签下,是一个二十八岁的活生生的人类。
也只有面对挚友的时候,他才能短暂卸下最强的标签,一层、一层地剖开心脏,只留下最柔软的地方。
“如果故事的结局是注定的,我会选择接受。”说起这话来,当了很多年极恶诅咒师的夏油杰却很是平静。
善是根源,恶是本性,复杂的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相互绞杀。夏油杰直面过人类最不堪的一面,通俗点来讲,就像食物链里的富集作用,咒灵通过吃负面情绪而成长,咒灵操使吃咒灵来获得咒灵的力量,那么最后这些所有积攒的负面情绪到了哪里显而易见。
表面轻快,但也只是强颜欢笑的疯狂以及悔恨罢了。
“够了。”五条悟忽的抬头,直接伸手将他拉了过来,目光相接,“所以你还是选择像一个懦夫那样死去吗?”
两者之间没有任何言语沟通,但却能感受到对方内心澎湃的怒火,以及被其遮掩起来的疲惫和愧疚,复杂且强烈的情绪支撑着,而在挚友的眼里,五条悟没有看到他对死亡生出半点恐惧和畏缩。
在求死。
最为接近彼此的人建立起来的联盟却是如此脆弱而浅薄。一个在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十几年来未曾出现过的洗涤一切的希望。一个在寻求结尾,因为自己并没能成为当初那个被寄予众望,被认可,被当作英雄的人,反而堕落成了曾经最看不起的样子,但他又必须要承担起这份沉重的任务,因为他也有要保护的对象。
事情推进到这一步,压力积累到这种情况,太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了。
“看啊。好人们没长嘴,你瞒我瞒,自以为高尚的彼此牺牲,结果让疙瘩越来越多,牺牲越来越大,是不是真该死?”
“我说的不对么?”
球形关节“咯吱”作响,面容娇好的女性面皮上的表情滑稽可笑,奈何小丑向来表情丰富的脸上居然看不到任何表情——因为果戈里确实很讨厌这个莫名带给他熟悉感的外来者,也很讨厌这座冠以“竞技场”之名的牢笼。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譬如在朝不保夕的境况下,一群不知今日生明日死的人,疯狂没有逻辑的行为,只能漫无目的扭曲自己的情绪和欲望。
只需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理由,就可以让她兴致勃勃的折腾,还有另一群人陪着折腾。
疯子,都疯了。
这家伙沉迷于人性的游戏,不知道用什么占据了竞技场后,就目视着走投无路的人类为了生计钻进笼子里,看弱者妥协,在时间的流逝中麻木并逐渐向怪物同化。按照此人嘴上更健康积极的说法,绝大部分普通人面对怪物是无力的,但也正因如此,为了保护他人挺身而出的就是英雄。
那双操纵着傀儡的手倒也不在意果戈里的态度。毕竟,无论是穿越者中的谁,都早已经成为了被困在异世界的亡魂,现在的“活着”也只是依附于最上层存在于此世的幻影。
排名?游戏?呵……
这些犹如傀儡般提线活着的角色,怎么配和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不受任何束缚的人一样究极自由呢?
“真可怜啊。”
她的目光扫向擂台上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的白发少年,和在底下焦灼地寻找“钥匙”的那些个同伴们。
“自愿”替别人出战,吸引全场的目光和焦点。然而她说这话的时候,少年的膝盖已经被对面削去了一半,地面上的碎片混合着鲜红血液流淌,伴随着惊人的恢复力,伤口已然开始愈合……
守擂十五场。
确实场场精彩。
她也实在是看腻了玩笑一般的孩子气的战争,只需要来口煎蛋就能够轻轻松松复活,好像之前一切的努力都成了笑话。
只需略微牵动丝线,她,或者说背后的宿主,就能借用这具女性的身体做出翩翩起舞的姿态,应该是脖子的地方安装的声带伴随着傀儡嘴唇的一张一合而微微颤动:
“世界主角多威风啊,被整个世界如珠似宝的宠着,要什么有什么,权势、美色、金钱、友情、爱情……”
“但是,这些真的是主角想要的吗,还是世界认为主角需要的?”
“可怜虫,被摆布的傀儡,世界的宠爱像一根根丝线牢牢控制住了主角,要他如何就如何。”
她摘下了果戈里胸前的花,像吃零食一样扯了一片花瓣往嘴里塞:
“就像现在这样。”
全身上下每块肌肉都想放弃,但责任又把每一块肌肉刺醒,中岛敦只觉身体已然到达了极限。
然而他已经答应了那对母女,一定要把那个男人完整地带回来,即使是为了给找“钥匙”的其他人拖延时间,他也不能在这里倒下。
时机差不多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几乎覆盖全身的白色绒毛与黑色纹路突然极速蔓延成型,伴随着心跳声一下一下的鼓动,似乎在催促什么。
要开始了。
“我们将这种人,称为世界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