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溯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答,他们去和薛町会合。
薛町跟他们说:“姜妇人回了家就没出过门,一直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
明溯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我怀疑根本就没有二娘这个人。”
她将方才同老叟的对话复述一遍。
薛町听完陷入沉思,少顷,他道:“我觉得,等到了明天一切都会明朗。”
第二天的村子陡然变了个样,原本祥和的村庄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一样,至少有半数的人家变得充满了攻击性。
杜玉管看着两个村民一言不合就选择大打出手,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他们怎么了?”
明溯说:“这像不像在河的上游投毒,然后有毒的水一直流到下游?”
“我们得找到源头。”
他们沿着这条线去找,最后站在了元郎家前。
明溯上前敲门,等了一会才等来元郎给他们开门。
“元郎,我们又来看你了。”
元郎似乎怔了怔,侧开身子让他们进来。
明溯从储物囊里拿出各样吃食来。
“我们给你带了猪肉馅的包子,莲藕馅的汽水包。你喜欢甜食吗?我们还带了酥油鲍螺。”
元郎面向着她,“为什么对我好?”
明溯笑吟吟的,她微微低头看着身高只及她胸口的孩子。
“为了感谢你昨日请我们看的一场戏啊。”
元郎的家离那些村民有一段距离,因此那些闹哄哄的声音传到这里时已经变得很小了。
场面陷入静默。
这时候再装傻只会显得自己很愚蠢。
元郎脸上忽地浮现一抹笑来,“感觉如何?”
明溯赞叹道:“演技不错。”
元郎却不怎么高兴,他叹了口气,“没能让观众入戏,怎么能说演技好呢?”
他所谓的入戏,是要让观众也变成受他掌控的戏子。
杜玉管人都傻了,“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杨迢笛因为衡州的事,选择相信自己同伴的判断,因此他没有说话。
薛町这时候很嫌弃地瞥了一眼杜玉管,这不是有人入戏了吗。
明溯问:“为什么要塑造‘二娘’这个人呢?”
“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因为‘二娘’的存在,我才能得到更多的同情心啊。这出戏也才能更精彩。”
杜玉管这时候回过味来了,他们昨天在元郎家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男子,什么二娘,统统都是假的!
他大声指责他,“你怎么能玩弄人心呢?”
元郎笑着说:“你看到的,听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五感没有欺骗你的可能呢?旁人让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不等杜玉管说话,他又道:“总有些自以为正义的人,做着一些鲁莽冲动的事。”
薛町踢了踢身旁的杜玉管,“点你呢。”
杜玉管冷笑一声,不仅不服气,甚至想拿臭袜子堵住他的嘴。
元郎这时候倒是有了些疑惑,“只是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呢?”
他的外在形象更具有欺骗性,不是吗?
“一个人会不会作恶,并不是由他的外在因素决定的,而是内在。”
薛町问:“你能制造幻象?这是你的能力?”
元郎没否认,“你们看那些人,虚伪又愚蠢。一点点幻象就能让他们失了体面,人性的自私与丑陋毫无遮掩。”
薛町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陈述一个事实,“你在诱导别人犯错。”
“到了明天,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会陷入幻象,对吗?”明溯想到规则上要求的三天内通关,倘若没做到,那么第三天一定会发生很糟糕的事。
“是啊,可惜被你们发现了。”元郎似乎有些惋惜,“你们难道就不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死在幻象中的吗?”
明溯不接他的话茬,自顾自道:“你的能力在昨天只能影响到自己周围的一段距离,到了今天大半个村子陷入幻象,只有到了明天你才能控制整个村子。所以你的能力是受到了时间的影响的。”
元郎那双无光的眼睛落在她身上,“你相信你自己吗?你就那么相信自己的判断认为姜妇人是无辜的?”
杨迢笛皱了皱眉,“我们刚住进姜妇人家的那天,她的桌子上放着件做了一半的衣裳,那是给你的。”
“那也可以是做给外人看的。”
明溯忽然道:“你手臂上的伤口并不是狗咬伤的。你知道村子里只有姜妇人家养狗,所以故意给我们看到你的伤口好让我们怀疑她。你如果想告诉我们的是姜妇人擅长伪装,那么一个擅长伪装的人又怎会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疏漏?”
元郎蓦地笑了,“我虽能制造幻象,但是这种幻象不能用在我自己身上。我的意思是,你看到的我是完全真实的。”
明溯看着他。
元郎的声音忽地变轻,此刻竟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
“你怎么知道自己现在不在幻象中呢?你看看你的身边人,他们真的是你的同伴吗?”
明溯看向四周,她的同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埋葬在她记忆深处里的令她倒尽胃口的脸孔。
有道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叫嚣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否则她将会再一次被那些带有羞辱性的恶毒字眼淹没,从而摧毁掉她为数不多的所拥有的东西。
那声音蛮疯狂蚕食着她的理智。
明溯闭了闭眼,她的身躯轻轻颤抖着。
她抽出剑,“哧”的一声贯穿了元郎的心脏。
“真是没礼貌,怎么能随便窥探他人的隐私呢?”
她笑着,语气温和,眼底却带着彻骨的冰冷。
元郎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来,尽管被刺伤了心脏,他依然从容。
“你生气了吗?你杀不了我的。”
明溯静静凝视他。
俄顷,她抽出剑,任由鲜血溅了一身,转而将剑刺进他的肝脏。
他们都听见了有什么东西碎裂开的声音。
“原来是一只魔。”
明溯笑了笑,她俯下身,在他耳边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音量道:“还有,你没资格去嘲笑一个心怀赤诚的人。”
说完,手往前一送,彻底击碎了他的魔核。
此时,在村庄的另一户居所,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的姜妇人突然抬头望向村尾。
“嗯?结束了?”
出了幻境,明溯站在一楼大厅瞧着来往的修士,忍不住轻声叹息。
她低声喃喃,“这钱可真难挣。”
在这样一个时刻,她竟和仅有一面之缘的周瑾春有了相同的感受。
杜玉管高兴得很,他兴冲冲地凑到明溯身边,“妹妹!咱们通关了!”
他指着水幕上的一块角落,道:“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