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鸾过问了二郎、三郎学业,又问孙女女红如何、书读了多少。
……
只当被他们忘在脑后,骆美宁得了自在。
可待丫鬟来布了菜,众人上座,这昙鸾又在屋内环视一周,大方笑道:“道长同我坐吧,老身茹素多年,正正好好...也请您尝尝我们吴府的素斋如何。”
尹锦素扯了骆美宁的袖角便将人摁到主座边的位置上,昙鸾顺势拍了拍她肩头,向两人介绍家中男、女眷与幼童。
其长子吴皙实任骠骑大将军戍边,留妻子顾氏在家孝养老母亲昙鸾,照顾尚在读书的二郎吴盛铭;次子吴皙清早夭,不曾成家;三子吴皙广因戍边捐躯,留一子吴盛永、一女吴盛茹,妻子苏氏寡居在吴家,未有再嫁。
自落座后,骆美宁也挨个道了好、献了茶,又报明身份。
而打量她的眸光,亦变得更多了。
瞥过顾氏,更是明目张胆,两人对视良久,骆美宁连陪了几个笑也不见她挪开眸光。
“行了,用膳。”昙鸾吩咐下来,“瞅什么呢?没见过女黄冠?”
骆美宁纳罕,却也不方便多问,默默地夹着菜。
嬷嬷碧华用心颇细,晓得尹锦素爱米,除了筐肉馒头,还上了小桶米饭供分食。
几道素菜摆在昙鸾与骆美宁两人身前,探手用筷恰能夹到,无非是些青菜、菌菇豆类。
尽管食材普通,可做法却精致,光是豆腐就有煎烤炖三种配于菜中,肉菇柄被撕成长条干煸,撒上佐料一股子肉味儿,旁边还有碟腌渍白萝卜,很是下饭。
而另一侧菜品更让她新奇,晃眼一瞟,三盘大菜,两生一熟:生羊脍、生鱼脍、剔鸡丝,另佐以炖的软烂鸡鸭鹅三掌,青菜乃五辛盘,都是大味儿的韭葱一类。
没有生食习惯的骆美宁瞥了几次,倒是一点儿不馋。
她宁愿多瞅几眼小姑娘吴盛茹拢在手里的肉馒头,还热腾腾冒着气,汤汁浸满了馒头周边,也没多少腻人的油花。
……
饭罢,自垂花门越屏风入内院,亭中铺着横竖成十字的石板路,四侧铺草坪、种海棠,正是秋色艳景。
吴府乃五进大院,一进正房离正门更近,采光通透,予昙鸾居住,便于出入。
天色已暗,昙鸾年事也高,便是出中堂、入正房这小段距离就打了好几个哈欠,她吩咐完诸般事宜,便与人告别进屋歇息了。
碧华令二个大丫鬟招呼昙鸾洗漱安歇,又携着尹锦素、骆美宁跟随顾氏、苏氏身后顺着长廊往内去。
长媳顾氏明显心中有话,一步□□,与吴沛远私语道,“……盛然,你可记得你皙秀姑母的模样?”
吴沛远被话一点,如梦方醒。
他总觉得赓蕙道长模样眼熟,此刻提及皙秀姑母,才想起这二人眉眼肖似,一如姑母未嫁时。
……
嬷嬷碧华只听窃窃私语,又见有眸光扫视而来,她轻咳两声,“梅园、竹园正在眼前,恕奴婢不远送二位夫人,与郎君、女郎...老太太说了,碧华还需将郡君与道长送往西跨院的厢房内安置。”
顾氏嘴上应是,随即又多瞟了骆美宁两眼。
自己想看,却扯了吴沛远的袖子,只道,“大郎莫再送她二人了,日后得为你祖父立碑,杂事诸多...你为嫡长孙,自要多担待些,随我回去,早早歇了吧。”
碧华朝长媳、三媳与吴沛远道了声夜安,目送几人远去。
尹锦素偷偷笑了两句,待两批人自长廊分开,顾氏、苏氏同吴沛远一并不见了背影,她才偷偷在骆美宁耳边悄声调笑,“那顾氏是不是相中了你,想你做她大儿媳?也算是官家近臣,吴家荣耀非凡呐!”
骆美宁也假笑着反问了句,“不知昭王爷到底予你配了哪位人家,入了两京,郡君也不急着相看么?”
尹锦素一惊,思及昭王本意,讪讪摆了摆手,“还得等叔父来京中才能知晓,婚姻大事,哪里是我们做晚辈的能自主的?”
碧华手里掌着盏油灯,灯中燃有三只灯芯,足以教人瞧清神情。
“这般啊。”
于昭王王府时,自己的借口分明是已知尹锦素所匹配的人家,且两人生辰八字合和,才去相劝。
可现下两言矛盾,再看尹锦素,瞧她非但不惊讶诧异,反倒是下意识心虚多疑,便有了计较。
骆美宁挤出个冷笑,眼观鼻、鼻观心,大抵猜到自己早早被人算计,甚至现今也在诡计之中徘徊。
昭王——
也不晓得他究竟所求何物,费尽诸般心思...
而这吴府又有甚古怪之处?个个与她相看,莫非真是凑成她与吴沛远之婚姻?
太过荒谬。
自己一身女黄冠打扮,手执的是‘出家’度牒,又怎能谈及婚嫁?
她自认不曾在昭王与尹锦素面前暴露自己能以目视鬼怪的阴阳眼,而晓得她底细的拢共不过三个:‘伊淼’、女主甘棠、师兄骆荀。
余下诸般皆是鬼怪、阴差,又怎能将真相诉与常人?
除非那人本是阴阳之眼,能见鬼身、能闻鬼语。做此般想,既有捉捕对象,又何必越过对象、百般设局拿她?
正寻思,碧华引着二人齐至西边跨院。
吴府中厢房甚多,昙鸾老太太三子一女便,只剩独一位长子在世,入门一排倒座房恁长,仆从有处可去,便空出许多间住处。
碧华寻来园中下人吩咐了几句,“您二人夜里都在这一个院里,明日也好寻人。”
尹锦素应是,骆美宁颔首。
“菊园里的大丫鬟干活伶俐,有事便吩咐她来,灶房早早烧了热水,奴婢一会儿回转,便吩咐两仆役替您二位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