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韩氏已过世,再想让公主亲眼见到她已是不可能,唯有带着书信和信物到都戎去见公主。而究竟让谁来做这件事情,又是一个大难题。
这个人物至关重要,且这样的事情,需要冒极大的风险,唯有胆识与智谋同在之人,方可胜任。将任务交给此人,便相当于将江山社稷的未来一并担在此人身上,稍有不慎或所托非人,整个王朝政权将被翻覆。
而眼下,已然没有过多时间去给钟景宸思考决断。他将脑子里能想到的满朝之中能用之人都过了一遍,却终究没有一个合适之人,
“臣愿亲自前往都戎,劝服公主退兵。”沈悠仇躬身拱手道。
他面色平静,气度肃谨,前所未见,倒让钟景宸始料未及,且他向来孤傲,这是他第一次在他面前称臣……
“你……”钟景宸一时愣住。
许久,弘明殿中空气恍若凝结,安寂得没有任何声音。
俩人虽都不言,却是在默默对峙着。
他一直在钟景宸身边,又曾随他到西北,对这其中之事早已了然胸中,胆识与智谋他都兼备,又曾解他之难。只是……
他当初到底是钟濯含举荐来的人。
钟景宸此刻正经受着剧烈的心理斗争,他看着沈悠仇,皱眉低眸回身,片刻,复又转过身来看着他。
“你为何要帮朕?”半晌,他方才开口。
沈悠仇微蹙的眉下,是一双晶亮而深厚的眼。他什么也没说,只深深作了一揖。
钟景宸闭上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睁开眼,目光看向别处,又转向沈悠仇,沉沉道:“准。”
事不宜迟,为了不引人注意,沈悠仇在夜里出发。
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也为了能尽快到达都戎,钟景宸特从亲属禁卫军中挑出数人与他同去。他身上藏着韩氏的亲笔书信和信物,拿着御赐的金牌,一行人佯装作寻常商人模样,前往西北。
此后,钟景宸日日焦急如焚。他便这样将这等重托付予了沈悠仇,若是他反水,又或者这一切只是一个圈套,那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既已发生,再去焦虑已是无用。都戎之兵面对西北也拖不了多久,钟濯含若是真有意谋反,想必会趁着这几天动手。
果然,就在这一日傍晚,派往东北方向的密探便来回报:“启禀皇上,不出皇上所料,东北叛军果真往京城方向快速行来。”
“大约何时能到?”钟景宸的心逐渐紧张起来。
“最迟明晚。”
十四年前,他还是个什么也不懂得的小孩,被太皇太后保护在身后。而如今,只有他自己去面对这一切了。
早在数日前,他就以皇帝之令命东北大军安分,劝他们与钟濯含撇清关系。然而密令已到东北大营统领赵五山手中,却杳杳没有回音。这是他本就已经料定的结果。
眼下已是越来越危急,千里江山一片飘摇。
而西北那边,却未传来任何消息……
顺天十四年,六月十七,大暑。
眼下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时已近黄昏,阿阮在承梧宫寝殿中正心烦意乱。钟景宸未告知她即将要发生的事,只头一次用命令的语气,让她待在承梧宫不要出来。
她已隐隐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心下愈发焦急。
“娘娘要去哪儿?”见阿阮要走出寝殿,小桃儿忙跟上来问道。
“不行,我不放心皇上,我要去找他。”阿阮说着便往外走。
“可是皇上说……”
小桃儿还没说完,阿阮便已急急出门去了。
而就在她刚到宫门口之际,却又定住往后退了几步。
“你……廖叶?”她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戎装男子。
“正是。”男子朝她道礼。正值青壮年的他,已经褪去了往日的青涩之气,周身已是一个的成熟男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阿阮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恐。
这里是内宫深处,外人绝不能进来。而且廖叶早已被钟景宸调到皇城外围守卫之中,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别怕,阿阮,随我走吧,好吗?”他一步步走近阿阮,目中深情,言语恳切。
“你说什么?”阿阮后退,与他保持着距离。
“阿阮,我是真心喜欢你,从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便一直喜欢你。跟我走吧!”
他走近她,朝她伸出手来。
“你不要过来!”阿阮连退了几步。
“为什么?”廖叶又逼近,蹙眉之下眼泛晶莹,“为什么要拒绝我?是因为我的相貌不如他吗?”
阿阮沉默不语,别过头不去看他。
“还是因为……他是皇上?”廖叶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如果是因为这样,那他,很快就不是皇上了……”
“你说什么?”阿阮被这句话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