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临终前还在想着她远在都戎的女儿,还在呼唤着女儿的名字……
“母亲……”她痛苦地低声悲唤。
“里面原本关着的人呢?”虽然已经知道,但她还是忍不住再问。
“哦……是那个女人吧?已经病逝。就在一两年前吧……”狱卒道。
她将旧衣叠好,放入怀中,空洞的眼流转在地面。
“你看。”钟濯含朝她递过来一卷明黄的圣旨。
“这是……”她接过那圣旨,打开来看,眼神一点一点空落下去……
上面明明确确写着:
……罪人韩氏,于牢中病逝。
是钟景宸的亲笔,是皇帝的玉印。绝不可能有假。
不想在这令她心痛窒息的地方停留——她失魂落魄、跌跌撞撞走出大狱,心几近于死。
当初年少的他是那样坚决,他明明承诺过要照顾好他们的母亲……
这可是他们共同的母亲啊!他怎么如此狠心下得去手,竟真要赶尽杀绝……
钟毓心中想着。此刻的她,恨极了钟景宸,恨极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曾经比亲弟弟还要亲的同父异母弟弟。
*
南方水患逐渐平息。也就是这一日,钟景宸刚好从南方探灾回京。
他刚到京城,不及回宫,便先急急往京郊去。
行不多时,便在京郊一处宅院前停下,进了去。
这宅子掩在疏林木石间,并不显眼,不算大大,却装饰得素净典雅。
钟景宸一进门,不及等人通传,便小跑着往里去,通传的侍女只得紧紧跟在他身后。
直到看到堂上端坐的妇人时,他的脚步方才放缓下来。
“母亲……您还好吧?”他上前握住妇人的手,细细端详着她的面容。
“景宸……”妇人起身来,面上满是慈爱。
“快坐。”钟景宸忙让她坐下,自己才又坐在她身旁。
“朕在回京路上得知您身体不适,便一路赶回来……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妇人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背,“昨儿宫里送来了点吃食,想是一时贪嘴多食了点,便觉腹痛,今日已经大好了,无碍。”
“那就好,那就好。”他才松了口气。
“害你担心了。”她柔和地看着他。
这双原本哭瞎了的眼,在宫廷御医的精心尽力治疗下,已然恢复了光明。
“儿记挂着母亲。”钟景宸握着她的手。
四十来岁的年纪,她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不会再恢复。不过在这一两年来的精心调养下,原本备受煎熬的枯槁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虽然纤瘦,却不再憔悴。
如今的韩氏,生活安定舒适。
当初太皇太后遗嘱,不得放出韩氏,钟景宸遵循着,却在暗中一直派人照料着她。
亲政之后,他实在不忍看着韩氏继续被关在地牢中,又不能直接赦罪,于是便想了一个不得已的办法——
假告天下韩氏已病死,实际上却将她偷偷接出宫外,在这京郊的宅院中照顾得很好。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并未告知远在都戎的公主,想着有一日回朝时再告诉她。
他已经兑现了承诺,却不知,此时的钟毓已经对他恨侵入骨。
“欸,阿阮来过没有?”钟景宸问道。
“阿阮昨日便已来过,她要留下照顾我,我说怕宫中无人,便叫她回去了。她说今天还要来,应该快到了吧……”
宫中。
阿阮正收拾了些温和养胃的食物,准备带到京郊宅院去。
还未出了皇宫,远远便看到钟濯含,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侍女服饰的身形窈窕秀逸女子。
他怎么突然进宫?
阿阮心中正疑惑,却见他身旁的女子转过头来,风吹起了她覆面的薄纱。
这是——
阿阮睁大了双眼,心中又惊又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女子还未转过头,再仔细看——虽然面纱已经重新覆下,可那双眼!
——这分明就是长公主钟毓。
这……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那样的低调隐蔽藏。更重要的是——她竟是和钟濯含一起。
阿阮一时不解,心中已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她当即派亲近的侍从,暗中跟着他们,自己则赶紧出宫去京郊寻钟景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