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菡凑近他的耳边轻轻娇声道:“早点回来。”
“那是自然。”钟濯含笑着抚上她的脸颊。
一夜纠缠不提。
*
自西北巡行归来之后,钟景宸便在暗中观察着钟濯含的举动,而数月时间过去,却始终未见他有什么异动,就算不时出个远门,也不过是去游山玩水罢了。
他甚至在想,也许钟濯含并没有那样的心,只不过是自己多虑了。
眼下正值多雨的季节,南方多地遭受洪涝,损失惨重,黎民受灾,钟景宸又要忙于问候灾情,便也不再纠结于这件事。
而这边,钟濯含已将出关令牌顺利从萧雪菡那儿拿到手,有了这块令牌,层层关隘便可轻易通过。
趁着眼下这个空隙,他正好去都戎。
出了安镇关再往西北走,就是都戎地界。
眼下正是水草丰沛的时候,对于都戎这样的游牧民族来说,这正是好时节。
绿野茫茫,毡帐点缀其间。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都戎。只是,曾经的老都戎王早已过世,现任都戎王阿什堪图正是刚过而立之年的精壮青年。
接到钟濯含要亲自来都戎的消息,阿什堪图早已备好了迎接的宴席。
虽是草原上最大的毡帐,但比起中原大国的建筑,这里到底是简陋,不过满桌的牛羊肉倒是十分喷香鲜美,是中原所没有的。
长公主钟毓就坐在阿什堪图身边。曾经的华丽簪环早已卸下,黑亮的长发垂在脑后,虽则身着都戎服饰,却看得出是精心将养着的。
远嫁都戎的这些年,不仅没让她玉减香消,反而更添了几许过去不曾有的成熟腴丽,只是那双美丽的眼瞳里,已然没有了曾经的光亮,正如秋日的潭水一般,深冷而空寂。
阿什堪图只比她长了七八岁,又生得英武健壮,当初虽是趁危求娶,嫁过来后却对她百般的疼爱呵护,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尽一切力量去满足她。
“王爷不要拘束,依着公主来说,你是我的叔叔,就是依着姑母来说,我也要称你一声表兄。我们不是外人。”阿什堪图朝钟濯含举杯道。
钟濯含也举起酒杯向他示意,随后一饮而尽。
原来钟濯含的母亲——那个美丽薄命的都戎女子,竟是都戎王室,也是阿什堪图的姑母,只因当初在权力斗争中受到排挤,才流落中原,被高宗皇帝所收留。
——到底有这层亲缘关系在。
而此番钟濯含找来都戎,有一半的把握源自于此。宴席之后,他便进了阿什堪图的密帐。
夜已深,钟濯含回到自己的毡帐里,正要准备宽衣歇下,却听帐外传来声音。
“王爷,公主请见。”侍卫进来通报道。
“快请。”
钟濯含话音刚落,转头就看到钟毓进来。
“毓儿——”他系上衣带,转身温和笑着朝她走去。
她身后跟着两个婢女,一个婢女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婴儿。
“皇叔,你为何这样做?”她是匆匆来的,一见到钟濯含开口便说道。
钟濯含倒也不忙,轻笑两声,道:“这是你和都戎王的孩子吧?”
钟毓没有回答,只侧目看了眼婢女怀中的婴儿。
“我看都戎王十分珍爱你,想来夫妻也还和顺吧?”钟濯含走近过来,伸手就要逗弄那孩子。
孩子感到生人靠近,嘴里随即发出声音,就要啼哭起来,钟毓使了个眼色,婢女便将孩子抱了出去。
“毓儿当初远嫁他乡,为的不是自己,又何来什么和顺不和顺?不过是这样一天天熬着过日子罢了。”
她的眼中深冷沉寂。
“倒是皇叔——”她对上钟濯含的眼,“为何联合外敌企图破坏我们的国家?”
钟濯含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决绝,假意笑叹道:“毓儿说的哪里话,谁是外敌?又哪里要破坏我们的国家?真是让我糊涂。”
“皇叔自己心里清楚,阿什堪图都告诉我了。”钟毓移过眼睛不去看他。
“哦?他跟你说什么了?”钟濯含道。
“皇叔试图联合都戎对抗我朝,而作为交换条件的就是西北大片的国土,以及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她对着钟濯含一字一句道。
钟濯含听着,面上没有变化。
“皇叔,当初父皇驾崩后,是您杀出重围救了我们,景宸幼年即位,是您和大臣们辅助他一路走到今天,多有不易,就是我……”她咽着泪水,“也是为着国家安稳才不得已远嫁都戎……”
“可如今……”她继续说道,“皇叔怎可这样对景宸,这样对自己的国家?你这是勾结叛国!”
钟濯含不语,待她说完,才开口道:“国家当是贤者执政掌朝,似那不仁不孝又无能之君,如何稳坐江山?本王作为钟氏子孙,实在无法看着我们的国家一步步走向覆灭。”
“走向覆灭?”钟毓冷笑几声,“据我所知,自景宸亲政之后,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皇叔可别黑白不分。毓儿虽是女流,那阿什堪图对我百依百顺,皇叔的心思,只怕是白做打算了。”
“呵,是嘛。”钟濯含轻笑,负手踱过身,“看来公主是离家太久,对我朝之实情,缺乏了解啊。毓儿在都戎倒是过着无忧的日子,只可叹你的母亲——”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转头看向钟毓:“看不到这一切了。”
“你说什么?”钟毓睁大眼睛,一下上来拉住钟濯含的手肘,“我母亲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