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猜得到何清大概的想法——一个人突破时间回来,只是为了把一个副本的邀请函递到他手上,那么他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
......虽然金羽仍然认为有些轻率,甚至认为何清还有所隐瞒,但最终依然选择相信何清——何清既然愿意带上鹿铃亥和燕理一起,就说明那算不上是陷阱。
燕理和鹿铃亥这两个当事人倒是不在意,只是燕理皱着眉,顺着金羽的回答继续问:“如果......如果那个少年之家的原型真的是何清哥哥,那何清哥哥怎么连童年都不一样了。”
是啊,小时候的何清和游戏八竿子打不着,是什么让他连幼时的经历都与上一次不同。
周澜清——那个发小。
或许还有他的老师。
在场四个人的脑子里同时出现了这两个贯穿何清二周目人生的人。
“我就知道有幕后黑手!”蓬络拍案而起,减淡了会议室里的沉重气氛。
“但是何清很信任他们。”金羽冷静道,“甚至可以说是依赖。”
知道何清存在感被抹去的现状,他们对这样的依赖表示理解,也只能担忧。
“所以不能告诉他。”鹿铃亥接过金羽的话,很快又一抹脸改了口,“......或者说,他可能自己已经意识到了。”
意识到了,所有的温情、关怀与陪伴,内里或许都掺杂了一些别的——曾让他痛苦的阴谋。
而他此行正是去坐实这个猜测。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蓬络没忍住呲牙骂出声。
“靠......你就让他一个人去了?”
......
何清还不知道他远在副本里,那边公会的会议就已经因他偏了题。
其实他远没有队员们想的那样悲观——至少不会认为老师和发小是幕后黑手,也仅此而已。
“多少钱。”他看窗外不变的夜色看够了,此刻平淡地问不知道把车开到哪里去了的司机。
“......?”司机咧嘴笑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于是何清弯了弯眸,指了指车前从头到尾没打开的计费器——也是司机暴露的原因之一——又问了一遍:“多少钱能买你把我送回去?”
“开玩笑呢。”司机朗笑出声,“你要是真有钱,我找个地方把你绑了不是拿得更多?坐好了别动!”
“你杀不了我。”何清唇角弧度不变,只是眼神再次挪到了窗外,语调恹恹,“我烧了少年之家,从赌场里走出来,毫发无损,也不会折在这样小小的出租车里。我没力气和你纠缠,才想用通用币解决。”
“你当然可以选择绑了我试试...”
他半是威胁的话从嘴里吐出,语气也平淡得毫无变化。司机也是个疯的,此刻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他面无表情慢慢吐出一口气,而后猛打方向盘拐了出去。
这次到得很快。
车最后停在了一个破败的小区门口,司机摆弄着一直没用的计费器,让何清等着计费器重新计算费用。
何清没理,用手环转了一万通用币过去下车走了。
司机:??
真是人间富贵花儿啊?!
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合着,何清费了点力气才把那有些卡住的门扉推开。他走进去,里面只有一片萧瑟,没有人烟。
愈往里走,两旁房屋就愈显破败,何清脸上的笑就愈少。四面灯影稀疏,残树的投影斜斜摇晃,平添一分诡异。不知来处的微风吹过,只将地面上的垃圾和落叶裹挟着带离。
何清终于走到了阴影家的楼下,上一次与人携手逃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晨曦会从房子面朝的方向升起,他们会向着太阳跑出去。
而那个和他一起奔向太阳的、在他出了副本之后消失不见的小雪人,此刻正坐在楼底。
它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黑雾的痕迹。白长直发垂地,却衣不染尘,依稀有了长大后的模样,此刻正乖巧地垂着长睫,像在那里等了许久。
证明他曾属于这里的罪证又多了一条。
何清走近,脚步声将男孩惊醒。男孩抬头看他,清亮的眸子里一瞬间迸出惊喜,紧接着便扑过来,埋在他怀里,声音里带着固执。
“见、到、了。”
何清从记忆里挖出来一个片段——自己曾对小雪人说过以后都见不到了这种话。
他低头捏了捏小男孩的脸,还是笑着:“是我说错话,怎么可能会见不到呢......”
男孩听着这声哄却一下止住了声音,它踮脚,摸了摸弯腰下来的何清的眼尾——并没有湿润。
“你在难过。”男孩歪头看着他。
“我没有。”何清拿下了他的手,二人对视许久,最后何清牵着不肯再说话的雪人上楼。
楼里有大火灼烧过的痕迹,四面破败陈旧、小广告贴了满墙,处处都蒙着厚厚的灰。
【系统提示:您的技能窥真已触发。】
【“步入已埋葬的。”】
自进小区以来一直没有动静的技能此刻似乎终于有了反应,随着何清一步一步往上走,四周的环境就如同重新染上颜色而鲜活起来,灼痕褪去、尘灰飞走,他头发变长,身形也逐渐变小,直至比牵着的雪人还要矮上一些。
光影明暗交错,一切过渡得如此自然,小何清牵着他的雪人朋友,迈上三楼的最后一级台阶——那里有一间屋子门大敞着,屋里传来锅铲相碰的炒菜声。
“到家了。”稚嫩而平淡的童声,分不清是谁在说。
他在这变化与无知无觉中,带着独属于儿童的不安与忐忑,走进了这个终归会回到的、他少年时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