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伤害,或是救赎。
蓬络当然察觉得到族人们的视线,特别是那几道好奇又跃跃欲试的。
他大大方方一挥手,笑着喊道:“来都来了,不考虑加入一下帮助你们老大大展宏图吗?”
何清这时才想起,蓬络不仅是树灵族的少主,还是小一辈的孩子王。
有几个一看就稚嫩的树灵一听那话就再也坐不住了,跳出长辈身后,兴冲冲地向着蓬络跑去。
“老大!要我们做什么呀!”为首长着雀斑地男孩抬了抬草帽的帽檐问。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眼里乘着星星般的小树灵,活脱脱是一副要一起干大事的样子。
蓬络顺着他的藤蔓一挥手,豪气干云:“看见没,这么多根系往外延伸,都光秃秃的没气势,给本少主把什么花草果子都整上!”
“遵命!”
小树灵们笑嘻嘻的齐答,自觉分成几队,沿着藤蔓的涌动向不同方向走。冒出地面的藤蔓上生了雏菊、长了四叶草、落了种子,就宛如在干涸濒死的土地上,开出了一整个生机蓬勃的春。
蓬络满意了,藤蔓翻涌的速度也随之增快。
桑长老望着这欢腾的一幕,慢吞吞挪到蓬络身侧,温和问他。
“少主,您想好了?”
蓬络回神,反应过来长老在说什么,翘着语调嗯哼了一声。
桑长老那双剔透的眼睛看着面前依旧张扬的后辈,轻轻道:“树神大人身陨之后,您就是树灵族的掌事人。”
“对于您的选择,我们都是无条件支持的。”
蓬络被吓了一跳。
他先是想求着这位德高望重还当过他老师的老长辈把这两个分量颇重的“您”给吞回去。
随后又想反驳其实树神没有死。
最后又想问问搞这么严肃是闹哪样。
槽点太多,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他只能用一副生吃了巨酸柠檬又不能表现出来的表情,欲言又止地看着桑长老。
树神没死肯定是不能说的。
蓬络其实并不算傻,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树神没死这个消息一出来,长老们必定要询问他怎么知道的,最后又必然要扯到何清身上。
树神没死,一个树灵族上下没人知道的消息被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森林里的人类知道了,那个人类还成了树神和蓬络之间的传话筒。
蓬络敢说,都没有树灵敢信——就算因为没人能说谎信了,又怎么看何清?
耳边小树灵们的欢笑声渐远,蓬络悄悄瞥了眼何清,发现何清正随意靠在负暄身上,看着他偷偷地笑。
就好像预判了对方为自己着想的想法一样。
啧。
最后,蓬络在恩施兼长辈的注视下勾唇笑着,相当熟练地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对树灵族的现状放任不管,我族在我的带领下必将走向辉煌,世界的灿烂场景也终会因我们的努力而复苏,就像当年母亲说过的那样......”
然后不出所料地,看见被大饼塞了满嘴的桑长老一脸吾心甚慰地点头,顺便擒着泪感慨:“倘若树神大人泉下有知......”
蓬络额角一跳,听了没一会儿就断发收藤,捂着太阳穴紧抿下唇喊起头疼。
天边夕阳一线,已近黄昏。何清格外有眼力见地走上来扶着他,以担忧至极的神情对着桑长老:“会不会是过度调用藤蔓反噬了,都怪我不好,我先扶着阿络回去休息了。”
桑长老眯着眼瞅了瞅外面一眼看不到头的藤蔓蔓延范围,报以蓬络同样的担忧。
“去吧,我知道你们俩都是好孩子,别累着了。”
何清扶着蓬络病遁。
其实蓬络确实感觉有点头晕了,不过在能接受的范围里,远远谈不上反噬。
只不过装病就要装彻底,他躺在自己的榻上,跟何清随意摆了摆手。
何清揉了把他的发顶,势要把那两声哥争回来,遂轻松笑道:“辛苦了,阿络。”
蓬络:......到底是谁把他的昵称传到何清耳朵里的。
“滚滚滚,滚出去!”
他吼完,又看见何清那双漂亮地眼睛逆着光专注地瞧着他,刻意地,轻轻眨了眨。
有萤粉的光缀进去了,让蓬络诡异地想为上一秒脱口而出的四个滚道歉。
脸长得和人一样荒唐。
蓬络有气无力:“......出去。”
何清敛下那一丝狡黠,轻轻笑了一下,带着负暄离开房间,并且贴心地为他掩上了门。
蓬络揉着太阳穴,想了白天的作为,心里不知何处压着的担子松了一松,于是又开始思考下一次回击何清的方式,遂逐渐感觉到困倦。
不对......灵体怎么会困。
......?
不应该!......
他想张嘴出声、或是把眼睛睁开,可惜如同被魇住了一般都没有成功,只能发狠地咬着下唇,将刺痛感传给自己的神经,用那一丝血腥味警告自己要尽可能地醒着。
是夜,黑雾自门下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钻入,逐渐蔓延上榻,将挣扎着却愈发意识混沌的蓬络一点一点包围。
那黑雾的主人愉悦地自诩报着好意来,无不善良地恶劣打算着:
给这个未来与过去都不放在心上的孩子的苦难——打一个预防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