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络在何清异常耐心的注视下干笑一声,问他:“怎么,你梦到的?”
何清摇摇头:“准确的说,是树神来见了我。”
蓬络张了张嘴,被何清打断:“她说你不能去见她,所以不能告诉你我和她是在哪里见面的。”
于是蓬络熄火,半晌才小心翼翼问:“她说了什么?”
何清回忆着历史书中树神温柔又带着些许担忧的语气,酝酿着开口:“他说,树灵族是否插手人类的存亡看你。”
原句是:阿络已经长大,不能再像以前一般任性了。清清,最近和你接触,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也是他的好朋友,所以,我希望由你去询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想怎样做。无论如何,我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他,以我最后的力量,也足够降下一场万物复苏的雨。
何清有些困惑。
倘若树神真的如历史书中记载的那样,因为救了几个树灵就神陨,怎么会有她口中的那种万物复苏的力量呢。
他暂且把这疑问压到心底,答应了树神的要求,来询问蓬络。
蓬络给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而现在,蓬络听到他说这句话,即使仍然沉浸在母亲死而没有完全死的惊喜中,也还是张口继续问:“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何清:“疏通,把这片森林的土地连接到外部,范围越大越好。”
蓬络打个响指:“简单,站在森林边缘头发插进地底蔓延出去就行。”
何清缓缓点头:“到时候,我会去找树神,她说主要的那一部分由她来做,我们只需要完成第一步连接就好。”
蓬络记下了,神色复杂地看着何清。
何清歪歪头,道怎么了。
蓬络问:“你为什么......”然后便没了后文。
不过何清知道他要说什么,笑吟吟的反问:“我们不是挚友吗?”
蓬络:“很感动,但是你现在跟我扯这个?”
何清安静了一会儿,最终道:“和你一开始帮我是一个理由。”
蓬络皱眉:“我单纯的不想看见有人类在森林里打打闹闹。”
“尤其是那种居心叵测的。”
何清没有再接话,他们商定了计划之后就执行力颇高的开始往森林边缘走。森林里树木层次分明,高木矮灌都有,阳光就从叶片的缝隙里细碎地淌下,被染上绿、星星点点地落在地面上,带来静谧。
当蓬络以为何清不会再开口时,何清说话了。
他说:“我知道你们森林里有两则预言,其中一则指向毁灭。”
树神把蓬络没告诉他的事情都跟他说了。
蓬络闻言迷茫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解释:“鬼话,不用当真,我早就忘了,你这么一提才想起来...说预言的那人是个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想到这儿,蓬络嗤笑一声,用带着恶劣的语气轻嘲,完完全全打破了森林里的静谧氛围:“树灵族本就与自己所属的万木绑定了生命,我堂堂树灵族少主,藤本植物都可以是我的躯壳,他居然赐我不死?可笑。他死了我都不会死。”
“随你。”何清瞧着他脑后得意翻飞的藤发,心情莫名比较放松:“但我比较在意这些,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被逼到这里。”
“现在预言里所谓的毁灭和新生都还没有发生,如果我们能从根源上阻止一切,预言就成了笑话。”
他被降低着存在感的负暄捏了捏手心作为安抚,仍旧面色冷淡:“我讨厌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它让蠢货把刀尖对准我,所以我乐意看它变成一个笑话。”
蓬络了然:“这样。”他想了想,忽地笑出了声:“那你还能捞个救世主的名头,毕竟从根源上杜绝了树灵族要受的灾害对吧?看哥给你放到登名楼第一位去,受万众瞩目。”
何清听得弯眸。
蓬络却是越来越起劲,他细想了一圈,发现如果何清真的帮忙解决了现下的生存环境恶化问题,是无论如何也可以在登名楼一楼里有一个显眼瞩目的位置的。
思及此,蓬络看向在他身侧走着的何清,舌尖上抬抵了抵犬齿,颇为兴奋地开口:“诶。叫声哥?”
何清不明所以,仍是配合的。
“哥。”
“不对味儿,喊络哥呢?”
何清笑了下:“络哥?”
终于,蓬络忍不住了,乐得直捂腹。
“到处都是藤蔓,都给你录下来了,无死角!书成了天天翻看回味!哈!”
何清闻言顿了顿。
“你来真的?”
“哈,本少主什么时候来过假的。”
话音落下,前方盛阳突现——森林边界已到,可以看见荒漠与绿洲泾渭分明。
蓬络望着,愤愤不平:“本来我们的居住地是被包围在一片汪洋里的。”
何清看着此时光秃秃的地面和森林的草木直接接壤,感觉确实是外面有水环绕着更妥当。
心照不宣地,他没有多问。
蓬络也敛了心神,将长发延伸出去,没入地底。
森林里所有的藤蔓似乎都受到召唤般活了过来,青绿的茎条在地面上蜿蜒、在高树上缠绕,最终都分散到各个方位,于边界处猛扎进外面的世界,呈波浪状向外翻涌,时不时还破开干涸的地面,突兀又强硬地留下一笔深绿色的划痕。
蓬络站在这片青翠的一角,却好似站在所有绿藤的中心。若此时有谁能从上空俯视这片绿洲,就会发现有深绿的经脉从绿洲里流向各地,就好像——
这里,是整个大陆的心脏。
动静之大,吵得想继续装死的长老们和其他树灵都不得不出来察看情况。
他们穿着相似的束身白袍,只在某些细节上用图案或别的什么表明出自己的身份。他们匿在树林里,沉默地、安静地看着少主的行为,平淡地接受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