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兵与侠冤家路窄,自古以来极少有人越雷池半步,反观泰山论道结束后的西楚大营,可有些离经叛道的趣味。
大营东北角的几座大帐里都是江湖人,白瑶到的比较晚,她一掀帘进去,就跟姬一虎那双虎眼来了个四目相对。、
“你怎么也被弄来了?”
姬一虎的大叫打破了周遭比别的营帐更寂静的气氛,白瑶惊于楚军抓了这么多人自己还能跟他分到一起,再看他身后,单云、公孙玲珑...
原来是按论道的座次分的。
白凤看她进来也是一愣,赤练眯眼打量了一下她那身纱衣冷哼了一声,卫庄则闭目养神。
难怪这比别的帐篷安静...她站到单云边上低声问:“怎么都被搞来了?”
单云正要开口,边上的公孙玲珑道:“还能怎么样,有人输不起咯?”
她趁机打量了一下白瑶,“我就说这声音听着耳熟,原来是你啊。”
公孙玲珑与白瑶有过几面之缘,名家公孙,原本也是屹立于名门前列的宗派。
公孙玲珑发现这个女人的存在是第二次随扶苏驾临儒家以武论道的时候,注意到一群小厮里有个女人抱了个神态超群的小孩。
只看了一眼,她吓出一身冷汗。
那孩子...跟坐在正堂的扶苏公子竟有七八分神似!
白瑶那时虽然易了容,但只是稍变面貌,公孙玲珑还是记住了她。
第二次是博浪沙。
张良先生组织的集会她是一定要去的,中途有人来砸场子,短暂的出手间她便确认,这张脸和在小圣贤庄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后来青龙计划,那女子再以天机官身份出现,公孙玲珑这才把她和墨家传闻中最低调的小白头领对上号。
也是那时起,她比别人更清楚,这个女人已经与帝国气运息息相关。
博浪沙和青龙计划几乎是两拨人马,博浪沙刺秦失败后,除了她和少部分与张良关系甚重的人,其他的都不再参与青龙计划。
所以公孙玲珑清楚,解救儒家的,就是这个号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白头领。
得是多大的棋局,才会从一切毫无异动时,就开始布局进入帝国内部...
虽然论道上带着面纱,但现在摘下面纱后的这个女人,就是当初青龙计划、以一己之力阻挡号称神兵的墨家青龙的人。
那她身后这几个...公孙玲珑眼神在单云和姬一虎身上刮了一圈,想必就是博浪沙屋外之人了。
啧啧、也算一表人才,就是比张良先生差了些~
公孙玲珑突然转念,博浪沙外面几股极其强大的威压,应该...不止来自这两个人。
如此深不可测,不愧是墨家行迹最神秘的头领。
好在白瑶没跟星魂学习读心,否则一定被公孙玲珑过盛的思绪搞得头疼,她只记得博浪沙公孙玲珑在场,“名家人员稀薄,何必掺和泰山论道这趟浑水?看来公孙先生的城府,比表面看上去深得多。”
公孙玲珑随即抛开那群乌里八糟的想法,玉指理了理有些乱的钗环,神气一笑,“哼,算你有眼光~”
但碍于流沙这群黑面神在场,公孙玲珑稍微抖了抖羽毛就回到边上歇息了。
帐中还有几个农家人,虽然多数农家弟子都跟着刘邦从军了,但还剩下几堂。
这几堂不愿牵扯战事,由田言重新整顿,与参军者划清界限,参与江湖中事时,只以这些人为农家人。
为首的白瑶也认识,梅三娘,魏国人,同门师兄典庆惨死在农家弟子手中。
魏国人啊...
听说她所在的披甲门就曾为魏无忌所用,如果当初魏无忌没有遭罗网暗杀,她们应该会成为朋友。
她走到梅三娘面前,“现在的农家是田言侠魁带领,居然让二把手参加区区一个泰山论道,可见侠魁很重视这次大会。”
梅三娘个头很高,身段也结实,白瑶在她面前显得有些瘦弱。
她眯了眯眼,似乎在确认的记忆,“墨家小白?”
原来青龙计划那天农家还是到场了的,白瑶点头,“墨家已经避世,在下也早与墨家断绝关系,此行不能代表墨家。”
农家跟墨家之前因为罗网闹得很不愉快,不过后面也算冰释前嫌了,否则农家也不会再次为青龙计划出力。
梅三娘看了眼面前女子温和的眉眼,还有这身子骨,轻纱里面隐隐透出绷带的轮廓,看样子是不久以前受的伤。
“你叫白什么?”毫无征兆地、梅三娘问她。
白瑶一愣,看来自己上了侠肝义胆梅三娘的老弱病残保护名单了。
她朝梅三娘微微一笑,“在下...白瑶。”
竟然、叫白瑶...
梅三娘瞳孔一缩,这个名字...她当然听过!
当年韩国最有出息的军侯之女,乐灵太后亲自赐婚给信陵君,也是韩国未来的血衣候。
梅三娘很快明白她为什么用小白作为名号闯荡江湖,说起白瑶,江湖中跟重大事情有关的人,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十几年前的信陵君,是七国间最耀眼的星宿,而能与他结缘之人,也绝非一般的人中龙凤。
边上的公孙玲珑听到也是一惊,年少轻狂时她曾信步去邯郸约见信陵君,却偶然间在茶楼外惊鸿一瞥,那时她就知道,这个男人远不是她能看透的城府。
不过血衣堡的那个军侯之女,最后不是跟...
公孙玲珑眼珠一转,余光偷偷看向对几人有些喧闹的交流一直阖眼不言的流沙之主。
原来如此...
原来她、才是那个看起来无懈可击的流沙之主的七寸~公孙玲珑一眯眼。
不过这段婚事极其隐晦,说到底只是一场权力的交接,这两个人背后究竟有几分情谊,看这互不干涉的样子,恐怕都只为了交易才达成婚约,公孙玲珑迅速扫尽脑子里那些废料。
梅三娘与师兄在信陵君身死后便离开魏国,再没过问朝堂之事,因此对白瑶后来何去何从并不知情。
她颇有些叹惋地看着白瑶,看样子只比大小姐年长几岁,十几年前...她也只是个孩子啊。
梅三娘对田言的保护可谓无微不至,自从得知她竟是信陵君后人,虽然知道论武力自己未必是惊鲵的对手,但平日里还是忍不住多护着她些。
现在看着白瑶,也是如此。
是自己没护好师兄,师兄死后,她便决心不再让任何与信陵君相关之人枉受牵连。
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帐帘被掀开,几个士兵站在门口,一个彪形大汉进帐后直奔白瑶。
梅三娘一把将白瑶拉到身后,横眉立目地看着来人,“你找谁?”
来的不是别人,白瑶在梅三娘身后踮脚露出两只眼睛,“哦!是项师傅。”
梅三娘一愣,给她让了点视野,“你认识他?”她不关心政事,自然不认识已经今非昔比的项梁。
白瑶从梅三娘身后绕出来点了点头,“这位是西楚军的领袖之一,项梁项师傅。”
项梁对项师傅这个称呼有些晃神,起事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
“上次会稽一别,也有快两年没见了吧,小白头领。”
说话间,余光扫向其他人,依旧是军人肃穆中带有凛冽,“听弟子说您也去了泰山论道,结束后没见着您,范先生还专门请人去客栈找,还好遇上了。中军备了些酒水点心,请您去一趟。”
项梁侧身一请,看来是有些话不能在这说。白瑶正要抬步,单云递过来一件披风,项梁也没制止,“外头风大,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了。”
白瑶穿好披风,“无妨,别让范先生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