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就说不能不同意吧,你要掀屋顶少爷说不定都得给你递扳手。”
白昼本想反驳,却觉得还真有这可能,她跟着许昭昭下楼,苏灿的病房里的吵闹在门外就能听见,虽然已经习惯孟铎这群好友一见面必斗嘴的样,但每次白昼仍旧会觉得惊奇。
吵闹在白昼进去的一瞬间停歇。
五秒钟后。
“小白昼,你怎么过来了?”
白昼还没回答,宋长歌一把拍走了凑到白昼面前的张庆渝。
“当然是过来看苏灿啊不然过来看你?”宋长歌语气切换十分流畅,“孟铎那家伙居然准你过来,稀奇了。”
“少爷嫌我们吵,之前不让我们去看你来着。”
许昭昭在一旁解释。
白昼表示完全理解。
“我们提出来见面跟小白昼提出来见面那能一样吗?”梁靖远咬着根棒棒糖,拿着个苹果吊儿郎当坐在沙发上,“小白昼,来,刚削好的苹果。”
白昼道谢,苹果香脆可口,倒是缓解了些她不知道说什么的尴尬,大家都在聊着,除了病床上的苏灿。
两人对视片刻,似乎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白昼默默垂眼坐在一旁,苏灿则别扭地挪开视线。
“灿哥,前两天不是还瘸着跑去看白昼姐姐,怎么这会儿人过来了,你啥话也不说了。”
许昭昭这话成功收获苏灿恶狠狠的一眼。
“你来过?”白昼下意识出声询问。
苏灿眼神躲闪,只浅浅嗯了一句,良久之后,在大家各自的吵闹声中,他有些别扭地问到,“你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没事了没事了,”白昼摆摆手,苏灿没再说话,过了会儿他一脚踹向床边吵得最欢的张庆渝,“吵死了!”
张庆渝:???
下一秒他一个箭步冲上床,“你特么现在弱得鸡都捏不死你还敢惹我!”
“诶诶诶!别误伤啊!”许昭昭拉着白昼往外走,生怕两人一个不小心撞到白昼,“你们到底是三十岁还是三岁啊!”
长长的走廊里依旧能听到房间里隐约的吵闹声。
“白昼姐姐,我送你上去,这儿确实不利于身体恢复。”许昭昭抓了抓刘海,缓神间,清晰的脚步从走廊尽头响起,跟走过的护士和病人的脚步声都不一样,沉稳又有力。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
高挑挺拔的男人穿过最后的夕阳走过来,黑衣长裤,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却在跟白昼视线碰撞的那一刻,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许昭昭瞬间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爱情果然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要不要回去了?”
白昼点点头,“正准备走来着,你就收拾好啦?”
“嗯。”
许昭昭耳朵竖起,精准抓住关键信息,“收拾?什么收拾?”
白昼还在思考怎么开口,孟铎就已经说到,“我跟白昼准备搬到西岸壹号院去住。”
“你们要结婚了?!”
白昼有时候挺想撬开许昭昭的脑子看看里面的构造到底是什么样的。
有了孟铎,许昭昭选择不再跟上去,自觉滚回了吵闹的病房。走廊一时安静下来,回到楼上时安静更甚,白昼打开手机,这才发现好几个未接电话。
“怎么打了这么多?”她小声嘟囔,话音刚落却又反应过来,“你不会是因为我没接电话过来的吧?”
“不是,真的收拾完了,”孟铎一脸无辜,把白昼的电脑和其他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背上,“我们回家。”
白昼一时没跟上孟铎的速度,“现在?”
“嗯。”
顿了下孟铎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件毛绒绒的外套,把白昼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拉着人往外走。
“诶?真就这么走啦?”
“嗯。”
“出院手续还没办呢!”
“办好了。”
直到坐进车里,白昼都还有几分不真实,她戴上外套帽子,又缩了缩,尽量不让脏兮兮的自己碰到车座,车缓缓驶入车流,医院也逐渐消失在后视镜里。
明明是出院,白昼却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刺激的逃离。
行驶了有20分钟左右,车停在一座恢宏的大门前,滴地一声响后,孟铎才重新启动,白昼探头望窗外看了看,巨大的西岸壹号院几个字映入眼帘。
她忽地紧张起来,她就要过一种以前从来没想过的崭新的生活了,于是在这种近乎把她逼疯的紧张下,白昼问出了个让孟铎哭笑不得的问题。
“我是不是要交房租?”
孟铎认真思考了一瞬,“不用。”
本来就尴尬的白昼在听到孟铎的回答后更加尴尬,她拉住帽子,内心疯狂跺脚。
啊啊啊啊问的什么蠢问题,真要交房租根本交不起好吗??!!!
“别捂坏了,到了。”
白昼露出眼睛,这才发现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周围是截然不同的景色,明明是晚上,眼前的那栋房子却亮得晃眼。
说实话白昼觉得自己以前的想象力还是匮乏了点。她以为孟铎说的别墅就是两层独栋小洋楼,但眼前的这栋房,应该有三层吧,白昼想,像个小城堡,楼房前面是一大片空地,竟把那车也衬得尤其小。
“房子只有基本用品,没来得及装饰,等你空了我们可以一起看看。”
白昼下意识应了声,房子里灯火通明,门廊处摆放着鞋柜,孟铎打开时,白昼看见了眼熟的拖鞋。
孟铎先把她的鞋拿出来,然后白昼学着孟铎的样子,换鞋,又把鞋塞进鞋柜。
房子里温度比外面高些,白昼拉了拉衣领,把外套拉链拉开,等孟铎放好包,她才小心地问到,“衣服脱了放哪儿呀?”
孟铎轻笑一声,很自然地拿走她身上的衣服挂到一旁的衣架上,那是个巨大的红木衣架,看起来沉甸甸的,挂衣服的枝干胡乱张开,像是使劲地要往远处伸展。
白昼盯着看了会儿,正想开口,就听见孟铎说到,“这个是买房的时候靖远送的。”
她了然地收回视线,再往里走,左边两级台阶下去,是个宽敞的客厅,不过只简单摆了个茶几和一套沙发,确实跟孟铎说的只有基本用品没差,白昼只草草扫了一眼,便被右侧的一个角落吸引住视线。
她的自行车和各种装备被整齐地摆放在墙上。
“今天找人临时安装的。”
白昼几步跨过去,对着那墙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觉得这个自行车以前在我那儿过得有点憋屈。”
孟铎失笑,“以后这个小角落就属于它了。”
从进门后孟铎都处于很松弛的状态,笑的频率更是远远大过平常,白昼没忍住侧目,“孟铎,你看起来很高兴。”
“嗯,很高兴。”
孟铎没否认,他扶住白昼肩膀,推着白昼往楼上走,“我们去三楼,有个东西给你看。”
白昼看不见孟铎的表情,却莫名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紧张。
那是一间布置得很温馨的房间,地上铺满了厚实的地毯,摆放着一张木质矮桌,几个坐垫,矮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枝向日葵,旁边有个高一些的圆桌,摆满了空瓶子,白昼眨眨眼,认出那些都是自己在家常喝的酒的酒瓶。
而更让白昼震撼的是,墙上密密麻麻地全是她的照片,有些甚至连她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拍的,白昼下意识看向孟铎,眼里一瞬间全是不可置信。
孟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没敢直视白昼的眼睛,他眼皮垂着,身体两侧的手微微弯曲,“其实你的手机没有丢,被我拿走了,在医院说了不再瞒你任何事,我不想言而无信,也不想因为这些不见光的事情让我们的关系岌岌可危。”
话说到这份上,白昼也就理解了孟铎为什么那么紧张,他过去小心隐藏的窥探,被自己撕开来,冒着关系破裂的风险摆在当事人面前。
但白昼只是震惊了一瞬。
她把视线落到墙上一张模糊的照片上面,“孟铎,这不公平。”
“我······”
“至少这个墙上也得有张你初中的丑照才行。”
孟铎猛地抬眸,但眼前的女孩只是抬头认真地盯着自己的照片,某头微微皱着,似乎真的只是对那张照片不满,良久之后,白昼歪头俏皮一笑,连带着一直进门后身上带的小心翼翼都消失不见。
“我不管,这儿也得有你的照片。”
孟铎轻声一笑,像是自嘲自己的紧张,又像是终于对喜欢的人敞开秘密的轻松,他一把搂住白昼,“我明天就回家拿。”
而白昼依旧跟在医院一样,“别摸我头啊啊啊!让我先洗澡!”
“那你先去洗澡,厨师也快到了,洗完就能吃饭。”
因为受伤又几天没洗澡的缘故,白昼洗得极慢,头发吹干出来时,厨师都已经做好饭离开,她站在楼梯口往下探头,“孟铎,晚饭吃什么呀?”
孟铎抬头,“海鲜粥。”
白昼点点头,回屋拿了手机才往楼下走,刚吹完的头发凌乱,她也不在意,只随意地用了根皮筋扎起,以避免影响吃饭。
“除了厨房用品,其他的我基本都给你拿过来了,”孟铎给白昼盛好粥,还把那些清淡的小菜往她面前推了推,他的手指细长白皙,指尖稍一用力,瓷白的盘子便轻轻挪动,“这两天我们看看家里还缺什么。”
听起来孟铎似乎已经想好了这两天的事情。
白昼从升腾的热气中抬头,她其实没觉得有什么缺的,连洗发水沐浴露都是和山月一隅的一样,她想了想,摇头老实说到,“我觉得挺全的了。”
如果整个一楼不那么空旷的话。
孟铎也没反驳,只道,“没事,慢慢想。”
他面对白昼时总是很有耐心,此刻尤其,他深刻地知道白昼同意同居不仅仅是拉进两人的物理距离,更是代表白昼开始从心底里愿意把后背留给他,愿意更进一步,也开始尝试着思考两人的未来,所以他耐心很多,多到可以等白昼想一辈子。
“说起来,我明天想去上班。”
白昼声音不大,也没什么底气,但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她抬眼小心看着孟铎的神色,话说出口却又有几分后悔,“不上班会有点焦虑。”
“焦虑什么?”孟铎放下碗筷,摸了摸白昼的头,“是觉得自己比别人落后了吗?”
“这是一方面吧,过去一年我请了很多假,如果我是晓宁姐,因为团队内成员总是请假导致团队进度延迟,我也会不开心的。”
“据我所知你年后没有请过假,而且我的女朋友,你白天还在拿着电脑工作。”
孟铎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你身上的伤不适合动太多,如果真的想去上班,我送你或者直接让司机送你,不能拒绝,这是最后的退步了。”
顿了下,孟铎继续说到,“加班的话,能不加就不加。”
白昼肉眼可见开心起来,喝粥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那你明天要去公司嘛?”
“不去,苏灿的事情调查有进展了,我去处理。”
白昼一顿,正思考问下去是否合适的时候,孟铎就已经继续,“这事跟宋家有关,就是长歌他们家,涉及到上一辈的恩恩怨怨。”
白昼没兴趣知道更多的细节,她看着孟铎,“会有危险吗?”
孟铎神色闪烁,他听见内心挣扎的声音,十多秒后,那声音不见了,只剩下他坚定的毫无掩饰的眼神。
“会,但是应对措施已经想好了。”
“那我相信你,”白昼没有一秒犹豫,她垂眸,“如果可以的话,不要长时间失联。”
“不会。”
白昼放下心来,大概是这个对话太沉重,她伸手轻轻戳了戳孟铎的手臂,语气中带了几分撒娇的以为,“你还真什么都给我说啊。”
“嗯,”孟铎身体往后仰,又给白昼盛了碗粥,“白昼,你的课补完了,该我了。”
白昼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孟铎的意思,她抿唇,忽然紧张起来,不过白昼略微思考了一下,自认为没什么事没告诉孟铎了,便又挑挑眉,大有一种尽管放马过来的气势。
“怎么认识的钱无尽?”
绝杀。
白昼着实没想到这陈年旧事还能被提起,沉默许久,在一声沉重的叹息后,她说到,“在新疆自驾的时候,低血糖加发烧晕倒了,正好遇到他骑摩托车路过。”
孟铎指尖颤抖起来,他明明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白昼还好好的,手背传来温热,孟铎抬眸,正对上白昼的视线。
“孟铎,别难过,我现在给你复习不是为了让你难过的。”玩笑地语气说着沉重的过去,孟铎压根就不敢想那段日子白昼是怎么挺过来的。
他抿抿唇,起身收拾碗筷,“以后别这么折腾自己了。”
白昼算是发现了,掀孟铎的老底,委屈的是他,掀自己的老底,委屈的还是他,白昼叹了口气,怎么办,宠着呗。
她也起身跟在孟铎后面,孟铎停下她停下,孟铎走动她走动。
“孟铎,怎么不继续问了?”
“孟铎,我还有可多事情了,各种好玩的事情。”
“孟铎,孟铎,孟铎。”
白昼在一旁晃来晃去,而孟铎努力抬高拿着碗筷的手避免碰到白昼,他笑意盈盈,眼里全是穿着家居服头发随意扎着笑得灿烂的白昼。
他仍旧执着于和白昼结婚,却又在此刻,好像有那么一会儿,不再执着于和白昼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