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最终也没等完全清醒,她安静地歇了会儿,觉得头没那么晕了,才跟着宋长歌回到大厅,孟铎仍在跟人交谈,白昼便没上去打扰,隔了会儿许昭昭也跟着出来,三人坐在角落,倒也不失一道靓丽的风景。
不过许昭昭坐不住。
“白昼姐姐,长歌姐,我们去跳舞吧!”
白昼下意识摆手,“我不会。”
宋长歌倒是没异议,“让孟铎教你。”
白昼眨眨眼,想象不出来孟铎这样板正的人跳舞时什么样子,三人拎着裙摆往楼上走,白昼这才知道大厅里的音乐原来都来源于二楼的乐队,舞池里人们跳得优雅尽兴,恰巧有人过来邀请,许昭昭和宋长歌都没拒绝,白昼倒是局促摆手,抱歉地拒绝了邀请。
她走到扶手边往下看,人头攒动,却精准地跟孟铎对上视线。
孟铎放下手里的酒杯,跟旁边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从中脱身,向白昼走去。
“想不想去跳舞?”
白昼仍旧摇头,孟铎也没勉强,只是陪着她靠在扶手上,看着落地窗外城市的夜景。
一曲终了,那璀璨的华灯之外,忽地绽放出一朵烟花,随后天边纷纷绽放出大多的烟花,在黑色的夜幕下,显得格外壮观。
烟花消散,连空气都安静了一瞬,宋长歌拿起一旁侍者手里的酒杯,通体金色的勺子碰了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宾客纷纷抬头,宋长歌把手中的酒杯一举,另一手做出请的手势,众人同样举起酒杯回应。
一场盛大的宴会终于落幕,孟铎带着白昼下楼时,天空又开始下雪。
白昼没有立刻进到车里,她拢着披肩,站在车门前盯着远处满是雪的街道愣神,再一低头,脚下的地面仍然是干燥的。
呼啸的大风终于把她的酒劲吹跑了些。
“在想什么?”
孟铎又用围巾围住白昼。
“没什么。”白昼回神,这才惊觉太冷,她搓搓手臂,推着孟铎坐进车,“快进快进,太冷了。”
车窗把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只有在安静的时候,才能觉察出身上的疲惫。
白昼闭眼,不等她靠近,孟铎便主动搂住了她。
“是不是累了。”
“嗯。”
其实白昼玩游戏的时候孟铎去看了好几次,但见她玩得开心,便也没有打扰,何况那酒是白昼喜欢的口味,白昼难得发泄,也就由着她多喝了些。
“先眯会儿,很快就到家了。”
白昼撑着坐直,“不眯了,就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两人归于沉默,白昼总是这样,一次的狂欢可以耗掉身上所有的力气,窗外又恢复成白茫茫的样子了,她转身把额头抵在孟铎的肩膀上,像是被卸掉了全部力气。
到家白昼匆匆洗了个澡便躺进被窝里,半梦半醒间,她突然想到了跟宋长歌的对话。
她把晚上的宴会称为一场美梦。
白昼睫毛颤了颤,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旁边的床往下陷了些,随后一具温柔的身躯贴过来,肌肤相贴,竟有些过于灼热。
“白昼,你是不开心了吗?”
有时候太过于敏感也不好,白昼心想,她睁开眼睛看了孟铎一眼,又把头埋进他的脖子,霎时间好闻的沐浴露香味充斥满鼻腔。
她摇摇头,“没有,就是每次在这种热闹的场合之后,都会觉得有点空虚,有点······像在做梦······”
孟铎把她剩余的话堵在嘴里,他用实际行动告诉白昼,所有的都是真实的,那场豪华的宴会是,他也是。
白昼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仍旧活蹦乱跳的,仿佛前一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年关将近,白昼又开始忙碌起来,前一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回家,今年白昼便多请了几天假,年二十八就准备往回跑。
等孟铎知道这个消息时,白昼已经买好了票。
他坐在办公室,看着十个小时的高铁直皱眉。偏偏白昼又拒绝了他换机票的提议,走的那天孟铎推掉好几个会议,愣是亲自把白昼送去了机场。
“都说了不用来送的嘛。”
白昼戳戳孟铎,看着他因为白昼拒绝依旧在赌气的脸,“一会儿还回去工作,你说你这何必。”
戳了五分钟了,孟铎终于回话,“要有九天见不到你了。”
白昼瞪大眼睛,“咱两本身见得也不频繁呐!之前经常十年半个月见不到的。”
这话本来是在陈述事实,但孟铎却认真反思起来,最后无奈叹口气,“路上注意安全,饿了要记得吃东西。”
“放心吧,你准备了这么多吃的,我不会饿着自己的。”
白昼拍胸脯保证,“等我到家第一时间告诉你。”
“回来的票买了吗?”
“买啦!”
孟铎絮絮叨叨叮嘱了很多,最后白昼走时他拉着白昼的手,欲言又止,明明什么都没说,白昼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一个人坐高铁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孟铎,我的病已经好了,真的!”
“嗯,我等你回来。”
“好!年后我争取少加点班。”
然后白昼就被啪啪打脸,因为升了级,手里的工作突然变多,给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工作时长甚至比之前还长。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四月份。
这天白昼难得早下班,思忖片刻,她决定去找孟铎吃饭,但下午四点多她发的消息孟铎仍旧没回,要说是开会,孟铎也会抽空回句简短的话,要说出差,每次出差前孟铎也会提前给她说。
白昼心中有异,犹豫半晌还是拨打了电话。
就在白昼以为没人接时,电话却拨通。
但不是孟铎的声音。
“喂,白小姐吗?我是石研,孟总在开会。”
什么会连手机都不能带。
只诧异了一瞬间,白昼便回话。
“哦好,是在公司吗?我去旁边等他下班吃饭,麻烦你给他说一下,谢谢。”
“这个会还得开挺久,要不您今天别过来了?”
四月的风扑到身上,还是有点冷,白昼缩了缩脖子,应了句好,但心里却没来由慌张起来,她抿唇,还是追问了一句,“孟铎现在是在公司嘛?”
那边犹豫了几秒。
“对。”
石研看着病房里打着点滴的孟铎,内心疯狂叫嚣,祈祷白昼不要再追问。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石研满头黑线,暴风哭泣,“发烧了······现在意识有点不清醒。”
既然都说了,石研也索性一次性说清楚,“第六医院住院部VIP2001室,白小姐您要过来的话,快到了打电话,我去接您。”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石研无奈地叹口气,小声嘀咕,“您说您这还不如不要隐瞒······”
白昼来的速度比石研想的还快,她大步往里走,边走边问,“发烧怎么会意识不清醒这么久?”
“病毒感染引起的发烧,最近公司事情多,就拖了几天,”石研把手机递给白昼,还给了个口罩,“就这儿了,我在外边等着,有事您叫我就行。”
待石研离开,白昼才推门往里走,床上的人脸色潮红,大概是真的很不舒服,连意识不清醒时都紧皱着眉头,额上密密麻麻全是汗水,点滴还有小半瓶,旁边挂着好几个空了的瓶子。
白昼鼻头一酸,有些手忙脚乱地扯了纸巾给孟铎擦汗,感受到有人的靠近,孟铎眉头又紧了些,很快点滴见底,白昼按下铃,但来取针的却不是护士,而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大概是石研提前打了招呼,那医生对白昼的存在也没太惊讶。
“医生,为什么他还没醒。”
“病拖得有点久了,而且孟总在吃别的药。”
医生点到为止,白昼却忽然皱紧眉头,“别的药?”
“嗯,”医生撤下针,“后面没什么大问题了,行了吃药就成,别让孟总蹬被子,寒气入体病情会加重。”
“哦哦好,谢谢医生。”
其实医生不说,白昼也大概能猜出来那是什么药,她看着仍旧没有意识的孟铎,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孟铎在她面前表现得太正常了,正常到她都忘了这个人曾经得过重度抑郁症,她的PTSD转好,自然而然地认为孟铎的病也已经痊愈。现在这个局面,白昼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在孟铎醒来后询问药的事情。
她趴在床边,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一只大手落到她后脑勺。
“别抓,会疼。”
声音哑得不像话。
白昼猛地抬头,与孟铎的视线对上。
“以前梦里都是笑着的,怎么这次哭了?”
梦里?白昼一愣,随即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她无法想象孟铎到底梦见过她多少次,才能在这样的不清醒的时候,也把现实当做是梦境。
“别哭了,”孟铎的手挪到白昼脸颊,狠狠咳嗽了几声,“抱歉,我这会儿没办法好好安慰你。”
“我没哭了,”白昼瞪着通红的眼睛回话,“你别说话了,嗓子哑成这样,我去给你倒水。”
清晰的水声响起,白色的天花板也逐渐不再模糊,孟铎把手放在额头,闭眼,又睁开,水声依旧没有消失。
不是梦。
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孟铎就从床上坐起,因为起来得太快,还缓了会儿,眼前才逐渐清明。
“白昼。”
白昼一晃神,杯子从手里掉到地上,她慌乱地转身,甚至没来得及擦掉身上的水,但她张了几次口,都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孟铎先打破沉默,“把口罩戴上,我怕传染给你。”
白昼机械地掏出口罩戴上,随即想到自己已经在房间待了这么久,要传染也早传染上了,便又摆烂地把口罩取下。
她重新倒了杯水递给孟铎。
“刚刚没烫着吧?我让石研给你拿套干净的衣服。”
“没事没事,水是温的,衣服也不用,一会儿就干了。”
孟铎时刻关注着白昼的脸色,随后小心开口,“不想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嗯。”白昼内心纠结几许,还是决定不问药的事情,她扯出一抹笑,故作轻松,“下次不要这样啦,比起你生病,我更担心联系不上你。”
孟铎伸手拉住白昼,“下次不会这样了。”
他脸上的潮红还未散尽,加上委屈的后悔的眼神,让白昼瞬间想到了今朝,她抿抿唇,暗下决心不跟一个病人计较。
“明天要去上班吗?”
“要上,我明天一大早走,”白昼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显然没准备回家,“今晚在你这儿凑合凑合。”
因为刚隐瞒了自己生病的事,孟铎实在没勇气开口劝白昼回去,“我让人给你拿床被子。”
“好。”
孟铎在医院躺了两天,白昼就跑了两天医院,本来医生想让他再住一天,但孟铎不想白昼周末还往医院跑,便倔强地出了院。
恰逢项目阶段性上线聚餐庆祝,白昼本来不是很想去,一是因为明海洋选了个嘈杂的酒吧,二是她想再去看看孟铎,但耐不住大家拉着她,她也就不再好拒绝,只得跟着一起。
酒过三巡,白昼终于忍不住跟王晓宁说自己需要提前走。
“抱歉抱歉,我有点事,得先走了。”
“姐,酒量不行啊,”明海洋喝了酒更加没大没小,他拿起两瓶科罗娜塞进白昼挎包,“来都来了,不能空手回去!”
白昼抽抽嘴角,“晓宁姐,他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了。”
王晓宁耸耸肩,“来都来了,当然不能清醒着回去,反正明天不上班。”
得,又醉一个,白昼把视线转向唯一看起来还比较清醒的陈回,“回哥,给他们点点下酒菜吧。”
陈回默默比了个ok,白昼这才放心回去。
酒吧里闷热的空气让她有点喘不上气,四月的风依旧冷,却也让白昼清醒不少,她站在路口,没立刻打车走,而是从包里掏出了烟。
烟雾缭绕中,她目光落到街道斜对面路灯照不到的巷子口。
那儿有六七个人,其中被推攘着的脚步踉跄的那个人,白昼认识。
那几人十分警惕,边往巷子里走边回头环视周围,白昼脸色白了些,但还是稳住脸色,咬着烟假装低头看手机。
待余光再看不见那几人,白昼才抬头。
四周监控不多,那个巷子口是个死角,白昼也不期望里面能有监控,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街道上除了酒吧出来的三两人群,也没什么别的人路过。
她轻点手机,把定位发给孟铎,随后大步往巷子口走,边走还边给孟铎发了条语音。
“我遇到苏灿了,他好像有危险。”
说是巷子,不如说只是一条小道,走过去白昼才发现那只有两米左右宽,她探出头,还抽空戴上口罩,小道只有10米外的转弯处有盏昏暗的灯,白昼轻声走过去,靠在墙边听里面的动静,同时手伸进包里。
巷子里微风吹过,白昼瞳孔缩了缩。
她闻到了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