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翻开历史记录,群里十多个人,除了王晓宁和江秦海,其他全是客服部门的人,从一大早开始,王晓宁就在据理力争驳回需求,最终也没有定论,只能拉会沟通。
“在13楼A1305,走吧。”
听闻,白昼赶紧抱着电脑,跟上王晓宁。趁着等电梯的空隙,王晓宁说到,“我会把会议向驳回需求的方向引导,以王帅那个死皮赖脸的性格,我们大概率拒绝不了,所以只能讨价还价,修改的权限我们可以考虑,但是按时间控制和权限细化,二期一口咬死不做,做不了,明白吗?你仔细记好会议纪要,会议结束在午休之前把邮件发出去。”
“好。”白昼默默听着,会议上的人白昼只见过常欣欣,之前有一起聊过需求,其他人白昼都没见过,但其中好几个,靠着桌一脸目中无人的模样,瞬间让白昼紧张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坐在王晓宁旁边,半个小时的会议,王晓宁从系统实现和业务合理性各方面论证了目前客服部门需求的合理性,但王帅也始终不愿意彻底放弃需求,客服部门的大佬们也都不瞎不聋,大概也有所耳闻是个什么事情,但和产研这么僵下去对他们也并无好处,最终会议的确是向着王晓宁构想的方向发展,更好的是,明确表示了不会做所有界面的修改权限。
“会议纪要抓紧,发出来之后想一下大概方案,下午找客服聊具体需求,聊完我去申请技术资源,这个事情要尽快结束,拖得太久对我们没有好处。”
开完会已经十二点,白昼连饭都没心情吃,写了半个小时会议纪要,“晓宁姐,会议纪要我发给你看看。”
“你直接发出去吧,会议参会人在早上的群里都有,抄送给我。”
白昼没有发过未经王晓宁审核的会议纪要邮件,尤其是这种重要会议,通常王晓宁更是会让她修改几遍,此时王晓宁的答复直接让白昼压力山大,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但还是打开邮件,又检查了几遍,确保没有问题,才点击了发送。
白昼手心全是汗水,她深呼吸一口气,瘫倒在座位上,白昼把手放到自己额头上,闭上眼睛,心里的难过瞬间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只闭目养神了不过十分钟,白昼又坐直了身体,去找开放云盘上以前的权限操作手册,开始学习权限。
下午需求会议上王帅并没有出席,只有常欣欣一个人在,常欣欣估计也是被王帅骂了,会议上情绪并不是很好,但她准备得齐全,所以整个过程还算顺利,会后白昼花了十多分钟把会议邮件发出去,还附上了会议上确认的需求清单。
“晓宁姐,邮件你收到了么?”
王晓宁扫了眼电脑,“收到了。”
犹豫了一分钟,白昼才又问到,“我之后需要做什么呀?”
“下周一之前写一版方案出来,到时候我们一起看下,你看着写,不用太拘泥于以前的文档格式,后续的时间安排我一会儿邮件发你。”
“好。”
白昼就盯着电脑,文档上的权限方案几个字删了写写了删,愣是没憋出一个字,以前王晓宁会给她大概的思路,然后白昼再开始写,但这次王晓宁什么也没说,白昼就觉得失去了方向,她把权限相关的文档看了几遍,直到一层楼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想出来。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很安静,白昼抬头看了眼周围,只剩下她头顶上的灯还亮着,此时白昼对黑暗的恐惧也后知后觉地袭来,墙上指向十点的时钟在黑暗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让白昼打了个冷颤,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于是趁着心里的恐惧彻底吞噬自己之前,匆忙收拾好了东西冲出办公大楼。
二月底寒冷的天气让白昼清醒了不少,楼下始终亮着的灯也让她放松下来,她掏出手机打车,等车的间隙还看了眼外卖,不过直到车来了也没选出来吃什么,车上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她想晕车,幸运的是这个点路上并不会堵,所以到家也很快。
开门的时候白昼突然觉得心悸,她只觉得有点奇怪,没想到放下东西打开冰箱拿水的时候,眼前直接变得一片漆黑,白昼甚至没时间想别的,求生的本能让她迅速拿了矿泉水旁边没喝完到的饮料,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猛地灌了几大口,直到眼前又变得清明,白昼才如劫后重生般彻底瘫倒在地上,饮料瓶在白昼手中倾倒,白昼想扶起来,但刚刚那一出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尝试了好几次手也没使上劲,白昼无奈放弃,任由冰冷的饮料洒在地上又沁透进自己的衣服里。天花板上白炽灯发出的灯光刺眼,白昼也只是愣愣地看着,心里空落落的,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早上那些猛烈的悲伤好像突然藏了起来,徒留下一具麻木的躯体。
有温暖的呼吸出现在耳旁,白昼眨眨眼,视线里闯进一颗毛茸茸的狗头,挡住了刺眼的光,见白昼没反应,孟铎又用鼻子拱了拱白昼的脸。
白昼觉得痒,只好有气无力说到,“今朝,我低血糖,没事,你让我休息一会。”
孟铎听闻这话,走到白昼手边,伸出爪子把饮料瓶子推开,又回到白昼脑袋旁躺下,身体紧紧贴着白昼的脖子,想用这种方式给白昼一点慰藉,他知道不只是低血糖那么简单,白昼身上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那种麻木刺痛了孟铎那根承载了抑郁症痛苦的神经,他太熟悉那种状态了,那种对一切都无所谓、眼里不透露任何情绪、明明在正常做所有事情但就是感觉不到生机和活力的状态,孟铎很担心白昼,但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做什么。
过了有十分钟,白昼才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站起来,还顺带捞起今朝,用湿纸巾擦干净粘了饮料的爪子后放到床上,又去换了狗粮,收拾干净地面,然后开始洗澡,吹头发,打开电脑。
正如之前的很多个夜晚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白昼盯着电脑到凌晨两点,依旧没有敲一个字,中途也没有拿起过手机,良久之后,白昼关掉电脑,起身关灯睡觉。
白昼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周六晚上,那天她正在缓慢地写着文档,突然一个视频过来,白昼看了眼,拍拍自己的脸,强制自己放松脸部,挤出一个微笑,这才接起电话。
“还在加班呀?”
“嗯,东西还没做完。”
“你这工作还这么忙,要不回家找个工作吧,女孩子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干啥。”
“呵呵,”白昼干笑两声,不知道回什么,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她把镜头对准躺在自己旁边的今朝,说到,“妈,给你看我的狗狗。”
“哟,长这么大啦?”
“对,长大了很多。”
“你这这么忙,哪儿还有时间遛狗。”
“今朝很乖的,我有时间就去遛。”
白昼妈妈瞬间露出不解又带着嫌弃的神色,“你这简直是个自己养了个累赘。”
“妈!”白昼脸上带了些怒气,她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忍住脾气,“我觉得有条狗陪着我挺好的,平常还能有个玩伴。”
“你这还不如赶紧找个对象!”
“哪儿有时间,要真想让我找对象,你给我介绍个,我去相亲。”
白昼妈妈这下不说话了,顿了一瞬,又继续说到,“行了行了,你先工作吧,早点休息。”
白昼嘴里的那声好都还没说出来,白昼妈妈就挂断了电话,白昼看着熄掉的手机,有些自嘲,她从小跟奶奶一起长大,要说跟爸妈有多亲,那的确算不上,所以白昼除了每周固定一次跟奶奶打电话之外,其他家庭成员基本很少通话,妈妈还好,偶尔会开个视频聊聊家长里短的事情,但爸爸跟她联系大多不是要钱就是让帮忙处理东西,白昼不好拒绝,因此没什么特殊情况,她不想也不愿意主动去联系。此时白昼就是一口气堵在心里发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又弹出黄齐的消息。
“明天干嘛,加班去不去,什么时候去?”
白昼几乎是咬着牙发出的消息。
“你自己想去加班就去啊,加班是什么骄傲的事情吗?!!!!”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她还特地加了几个感叹号,这下手机彻底清净,白昼一把甩开,扑倒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白昼突然爬起来,穿上运动鞋就跑出去,连手机都没拿,孟铎想跟上,却被白昼迅速的关门动作隔绝在门内。
孟铎怕白昼出什么意外,又出不去,慌得只能在门内转来转去。
大概半个小时后白昼才推开门,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脸却是通红的,喘着粗气,额头还往下滴着汗水,孟铎围着白昼转了好几圈。
你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能帮上忙吗?
因为过于担心,孟铎竟一时忘记了自己不能说话,他只是焦急地围着白昼打转,发出汪汪的叫声。
“今朝,我想静一会儿,你自己去玩好不好。”白昼靠在门上,说到。
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你这样会生病的。
“我说了我想静一会儿啊,你平常不是能听懂我说的话吗?为什么这会儿听不懂了!”白昼突然怒吼出声,孟铎猛地顿住,他看见白昼双手捂住脸蹲下,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手的缝隙中溢出,又顺着指关节落下来。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听我说话,为什么。”
带着呜咽的声音不断围绕在孟铎耳边,他下意识想出声安慰,想到白昼刚刚的话,又猛地闭了嘴,往后退几步到离白昼有一段距离却又能清楚地看见白昼的地方,过了会白昼站起身,眼睛通红,也没有看孟铎,拿了衣服就走进浴室洗澡,孟铎站在原地注视着浴室门,嘈杂的水声中,还夹杂着白昼发泄般的、痛苦的哭声。
白昼洗完澡,草草吹了头发,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孟铎见白昼睡着,依旧不放心,于是缩在窝里整夜醒着,白昼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反复地做噩梦,一觉醒来,白昼觉得自己睡了好久,睡得很累,她拿起手机一看,才凌晨四点。白昼看着床边的小夜灯发出的黄色的光,沉沉地呼了口气,孟铎听闻,瞬间从窝里探出头,却见白昼从床上爬起来径直走向自己,然后把自己抱到床上,轻轻抚摸着。
“今朝,晚上不是故意吼你的,我就是太难过了,一时没有忍住脾气。”
“你如果这句话也可以听懂的话,你就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会努力地让自己的情绪稳定的。”
白昼的声音因为哭过,还带着哑,而孟铎看着眼前仍旧红着眼却还不忘给自己道歉的人,心里猛地一痛,他下意识发出呜咽声。
“今朝,你怎么了?”
很快那种疼痛散去,孟铎抬眼,注视着白昼满是焦急的眼睛,前几天的麻木已然散去,孟铎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他暗中动了动后腿,觉得力气挺足,于是趁着白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跳到白昼身上,扑进白昼温暖的脖子里。
白昼下意识伸手接住今朝,然后向后倒去,陷进柔软的被子里。
“今朝,你干嘛啊哈哈哈,痒,脖子痒!”白昼受不住今朝在脖子那儿拱来拱去,又舍不得放下,毕竟今朝难得这么主动活泼,她只得一边笑,一边用手保护着怀里的狗子。
眼见着低落的人逐渐开心起来,孟铎才停下,他已经有些疲惫,于是随意地往白昼肚子上一躺。
“喂,你怎么比我还先累。”
白昼坐起来,抱起狗子放到半空与之对视,过了一会儿又轻轻放下,带着无奈说到,“算了,看在你实在可爱的份上,放你去睡觉。”
好呀。孟铎迅速答应,连声音都带了愉悦。他一步窜到白昼的到枕头边躺下,他突然有种披着狼皮做坏事的快感,反正现在这样谁都不认识,于是孟铎更加得存进尺,甚至歪了歪头示意白昼躺下。
白昼也没起疑,毕竟能听懂人说话的狗子,好像做出什么举动都不是很奇怪,于是她老老实实地躺下,隔了一会儿已经闭眼快睡着的孟铎听见白昼疑惑地说到,“不是说建国以后动物不允许成精吗?你怎么回事?”
孟铎:······
不用回答,假装睡着。孟铎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