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你不是对客人的客气,而是畏敬。”
“春衫居生意好起来的第一年,我把这家酒铺买了,重盖了一遍,但味道还是从前的味道,没变过。”
她捧起杯子,抿了口茶。姜枕转身倚在窗边,池欢眠虽是松乏的样子,背却始终坐的笔直,七八年的光景,记忆中那个瘦弱唯诺的眠姐姐磕绊着和眼前曼妙成熟的美人重合。
“看什么呢?”池欢眠笑着转头,接上她的目光。
“姐姐,”若隐若现的茫然在眼底浮动,“你一个人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池欢眠停了瞬间,低头轻笑,她浅呼了口气,抬眼回忆,“我是,诚明十五年……年末,开的春衫居,城南那两家绣铺和酒铺十三年的时候屋主当时急用银子,也是可怜我们兄妹吧,总之就是卖给我们了,当年两家铺子生意越来越好,我们俩虽是累的很,但每日其实是欢喜的,毕竟日子看到了盼头。”唇角眷恋的扬起,似是不愿同回忆告别。
“兄长去后,铺子关了许久……那时,我虽是个活物,但跟孤魂游也没什么不同,直到后来有个人把我拉起来,我忽然明白,既然还活着,就总要活下去,死皮赖脸也好,满身是血也好,不然就再不会有人记得这世上,还有池宵舟这个人。”
姜枕眉峰微蹙,说不出的滋味。
“我把那两家铺子又卖了,拿着身上所有的银子,在街中最好的地段,接手了对面那个铺子,至于怎么走到现在的,嗐,还能怎么走,做生意嘛,腆着脸去求人,吞点委屈,忍点恶心,说点做点违心的话和事。不怎么光彩,但也不怎么后悔。”池欢眠看着姜枕,“好了,没什么好在意的,换个话题,我没去过北疆,听说那风景特别好,入夜了还有漫天星河,是真的吗?”
……
池欢眠安排了几道菜,剩下的让姜枕选。
于是此刻,姜枕正心不在焉的带着阿笙于楼下的各个档口前踱步。
南安是江南第一大城,靖朝商业顶繁华之地。姜枕刚下来时,楼下跑堂的伙计跟在她身边热情洋溢的介绍,这个档口是江南哪城的风味,这个档口又是哪城的特色。敢情是把整个江南的味道都汇到这整个楼里了。
姜枕让阿笙看着点,点完便就上楼回去。
“咦,县主?”
一只脚刚踏上台阶,抬眼便看到熟人。
元初一脸惊讶。
“你…”姜枕虚扶住他要行礼的胳膊,“人多眼杂的,虚礼就免了。”她向楼上望了一眼,“楼上哪间?”
“回您的话,在杏园。”
还好,雅间隔得不近。
“没事了,去吧。”向他示意。
“要不我先给您带路吧?”
“不用,不打扰你家殿下了,改日有空再见。”
她并不是很想和某人常常见面。
说完便带着阿笙快步向楼上走去。
说巧不巧,姜枕一上楼就看到某人。
祁鸣眼中划过讶然,转瞬便涌出惊喜,“还真是巧,本来说饭后去登门拜访,看来有缘就是如此,等不及饭后就见了面。”
“花言巧语。”姜枕暗自撇了撇嘴。“你不在自个雅间待着出来作甚。”
你要不出来其实也碰不上。
“这店修的有意思,出来瞧瞧,再说了,不出来也碰不上枕枕。”祁鸣今日一身圆领右衽窄袖长袍,群青的底料上不规则的银丝纹勾勒出君子修竹,珊瑚赫的的蹀躞带端正的环在精炼的腰身,与颈间同色的衣领呼应。
他此刻唇角一挑,慵懒的神色不曾与端禁不苟的衣着起半分违和,反而更为他平添了些许自然舒畅。
仿若这身衣饰就是为他而生。
姜枕只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她不太自然地眨着眼盯着一侧的屏风,但屏风上又隐约显出祁鸣的身影来。
“现在左右也碰上了,臣女告辞。”她莫名有点心慌,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在心里流淌。
“左右都是要用膳,不如一起,你在哪间,我去找你?”
“殿下,”姜枕霍然转身,却差点和祁鸣撞个满怀,这人,跟就跟,怎么还跟的这么近,“再怎么相熟,男女有别,您别再逾矩了。”姜枕双眸轻轻颤抖,他真的……别在这样。
她怕她乱掉。
她已经散乱满地了。
姜枕比他低半头。
四下无人。走廊静寞着,与楼下的喧嚣隔成两个世界。
祁鸣甚至能看清姜枕抖动的睫毛。
两人保持着极近的距离,谁也没有后退,也没有拉近。
祁鸣早已收了面上的慵懒玩笑,他想将面前的人揽进怀里,紧紧揽住。可还不行。
是他着急了。祁鸣合上双眼,将心疼和挣扎逼回去,再缓缓睁开,眼里只剩空乏的黯淡。
如果他的想法让她为难,祁鸣宁愿永远不拦她入怀。
时间一分一毫的流逝,两人仍旧相对无言。
“枕枕?”明朗的声音蓦地透过门来,打破沉寂,“门外是你吗?”
姜枕猛地侧头,她怎得……适才就已经走到雅间门口了??
像忽地被浇了盆冷水,那岂不是,她同祁鸣刚说的话,都……